我也是“活埋生母”的凶手
陕西活埋生母案现场
要怎样的兽心,才能将瘫痪卧床的生母拖到荒郊野外活埋?
5月6日,陕西省榆林市靖边县农民马乐宽将79岁高龄的母亲“活埋”。马乐宽(58岁)被捕后供述:他用羊车将瘫痪卧床、不能自理的母亲王老太推到炼油厂后面万亩林,找了一个废弃墓坑倒进去活埋了。目前,老人被救出送医院救治。
令我痛彻心扉的是:获救后,这位母亲担心儿子被重罚,向公安人员解释说是自己爬进去的。
我不知道马乐宽如何领受这份伟大的母爱。母爱这个词与“活埋生母”对应时,昭示着怎样的道德人心?
“母爱”一词,于我是敏感词。是的,看到这则新闻,想到“母爱”一词,我眼泪潸然而下。当我写下“马乐宽要如何领受这份母爱”时,我无法继续。
为什么?因为我,与马乐宽,不是五十步笑百步,而是百步笑五十步。
马乐宽活埋了生母,最终获救,而我也等于活埋了生母,但我的生母最终没有获救……
以上,是我五月十日看到“活埋生母”人伦惨剧后写下的文字。
我写不下去。
那位母亲从墓穴中被救出来的心情,应该就是我母亲当年的心情。
23年前,我出走厦门时,母亲72岁,身体尚好,我贸然不辞而别,突然失去一个儿子的她从没考虑自己的感受,而是一直担心我在外好不好,有没有饭吃,能不能睡好觉。马乐宽的母亲是痛苦的,但她老人家仍然活在人世,有机会活生生地看到她一辈子无怨无悔地爱着的儿子。而我的母亲,在我离开故乡后抑郁成疾,次年进了坟墓,我甚至不知道母亲的祭日,遑论送终⋯⋯
母亲离世的凶讯是一个表亲告诉我的。得到此消息时,母亲已离世一个多月,这位表亲也没能记住母亲的具体祭日。20多年来,我至今也不知道母亲祭日。每次回到故乡,跪在母亲坟前,我总是忍不住泪流满面号啕大哭。亲人们当年未及时告诉我母亲去世的消息,一可能是因为我远在千里,生存凄惶,即使告诉我,我也可能没有能力回去;二很可能是因为我不配,我是害死母亲的凶手,无权获知受害者离世的消息,这也算是一种家族清理门户的措施吧?一直以来,我认为,这个报应不足以消解我痛彻心肺的悔恨。因此,这么多年,我每年都回老家过年,过清明,给父母上坟,但我没勇气、也没有脸去核实母亲的祭日。
我在文前的设问也可以留给我自己。要怎样的兽心,可以只顾及自己的所谓幸福,而置风烛残年的老母于不顾,以致惊世骇俗地离开家乡离开母亲?这跟活埋生身老母有什么本质区别?在许多自以为幸福的日子里,一想起母亲,我心情就急转直下,无法释然,进而落泪。
这是一个逆子终生无法疗愈的伤痛。
陕西“活埋生母”的惨剧,让我突然明白:我当年的行为对于母亲而言的性质就是“活埋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