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剃头匠 · 甸南杨林理发
说到杨林理发店,久居甸南街附近的人们想必不会陌生。起先,它坐落在老甸南派出所斜对面,214国道从中穿过,延伸至远方。
记忆里,它就那般存在着,临街寂静的存在着,存在了不知多少年。那会儿,甸南街仅有三五家发廊,几乎全集中于现在改建的甸南农村信用社原址上。发廊门口竖着螺旋彩条呈“扶摇直上”状闪着炫丽的光,特别稀奇,久看,人仿佛给灌醉似的。终初中毕业,我全不落,皆在此理头发。
杨林理发店,我不知有多少顾客光临过,总觉这是属于老头们的专属区。我从未走近,远远望去,又走开。
又过五六年,杨林理发店终觅不见。原来房东那家搞装修,它已迁到去往甸南镇卫生院那陡坡路,在今鑫豪KTV背后。随着天马集市改建完成,各色建筑焕然一新,仁和超市也入驻甸南街,时尚理发店更如雨后春笋般一夜涌现。交通便利,统一规划的集市倒比旧时多出几分热闹。
若往西,朝上攀几层台阶,到原供销社一带的老甸南街,你会惊觉,这儿怎会如此冷清,行人渺渺,算得安静。杨林理发店就在此,与外面的世界相映成趣,自成天地,活成一番自在的冷冷清清。它附近是卖化肥的、家电维修的、搞裁缝的,再无其他。
这条老街我不常走,每每经过,杨林理发店时传出下象棋声,老头几人围一圈;一人在镜前拨弄头发,似乎理得还满意;杨林师傅身穿白大褂,银白发丝遮不住鹅蛋似的后脑勺,平添几分可爱,就连常留的一撇胡子也是斑白;老式录音机嗡嗡响,像做着上世纪一个未醒的梦,一切都散发着浓浓的老旧气息。
后来,我去他那剃过两回光头。
头一糟去,人不多,一脚踏入:“爷,给理个光头得了。”
“客气了,叫叔就行。”
“哎呀,不好意思,侄儿子,剃刀不算锋利呀。”一听他说侄儿子,顿觉这人挺和善,挺亲切。
“噢,忘了,还有一把的嘛。”他招呼我坐下,正对镜子,娴熟地盖好遮布,尔后,电发剪宛然收割机穿梭在广袤原野上肆意纵横,满是喜悦。想必理发师最喜这轻松的方式吧?已而,他铁桶内的水终温着,叫我俯首洗洗,手搓一阵肥皂搽我头,间或用毛巾裹擦。我才留意,他的设备确落后,不是热水器,还有掉了不少搪瓷的脸盆,至于抹肥皂,估摸是为好剃头吧。
搽毕,重坐好,瞧他抽出一把剃刀,朝旧桌沿挂的荡刀布上来回翻蹭,使其愈锋利。
“侄儿子,头不要动,小心刮破皮。”
我乖乖望着镜中的自己。
“沙沙沙”,左太阳穴还不停,右太阳六就响了,头盖骨似乎很脆,再用毛刷打几圈胰子,厚厚一层抹头上。就看那刀子在头上游走,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发被轻轻剃掉,一招一式,干净利落,头皮有些发麻、辣疼。遮布早布满短发,似胡碴,凝定地呆立住。
“侄儿子,你头皮像是皮炎吧,有几块红疹,不多。”
“你要买皮康王搽呢,这东西管用,以前,我遇到一位老医生,他建议我用,效果很好。我虽只是理发的,可见此状,我该讨讨建议不是。”
“趁不严重,赶忙买盒来,一天搽两回,得不除誓不罢休。”
“你也别以为叔取笑你,没那回事儿。年轻人,容易不当回事。”
我连忙答应,都挺好。
他收费不贵,仅十元,(可能包括推头、刮脸、剪鼻毛、掏耳朵……)而今,时尚理发至少二十元起。
上星期,我又去他那儿剃头。有点戏剧性,我未揣几钱,匆匆出门,临去,才晓存八块,只能微信支付。杨林师傅说他不会微信,我只得道明原委。
“见外了,不差那钱……”这人挺好。
曾经弄堂里的乡村剃头匠们,亦或是走街串巷、逢会赶集的乡村剃头匠们,他们多为老手艺人,传承着这门古老技艺,这样的师傅真的不多了。这些背影正渐渐远去,那些剃头工具也慢慢搁置于房屋的角落,终有一天,它们会生锈,然曾经的主人早已暗晦消沉。
补:后来,我特意去剑川县城寻访剃头匠铺,良久,仅觅着两家。一家位于步行街,双盖帽斜对面;一家则在鼎新街与佳利大酒店中间,谓之平头王。恰逢周末,县城赶大集,在文照街下沿十字路口偶遇走街串巷、逢会赶集的乡村剃头匠。大篷伞顾客络绎不绝,多为老者。
2019.4.13
听春秋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