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投行的FICC业务
前几天，德银宣布裁员的消息在各大媒体中不断传播，德银公布将在此次转型中缩减其FICC业务。那么什么是FICC业务，它在国际投行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简单地说，FICC业务就是除了股票业务之外的固定收益、外汇和大宗商品业务，总体来看，其在各大投行中的营收比股票业务要高。摩根大通和花旗在FICC业务方面处于领先地位，德银在其中的信用和证券化产品等业务中也有一定的优势。这些年，受到监管趋严的影响，FICC业务的营收呈现下降的趋势。摩根大通等投行正在加强技术投入，利用人工智能提供个性化服务，以吸引投资者；而德银在面临经营危机时，采取裁撤股票业务和缩减FICC业务中盈利能力较弱的业务来弃车保帅。
1 什么是FICC业务?
1.1 FICC业务的定义
投行在机构设置时将不属于股票业务的各类产品划分为FICC（Fixed Income, Currencies, and Commodities）业务或固定收益业务，它们提供结构化设计、机构交易、做市、借贷、清算和平台等服务。因此FICC业务的范围比股票业务的更加广泛，不过，看似差别较大的固收、外汇和商品业务被放到一个部门也是有原因的：在交易的前中后期这些业务会有所重合，而市场整合和监管变化会同时涉及多种资产，资产分散的需求也使得这几类产品投资联系紧密，将三类业务整合到一起还有利于更好地联合这些领域的专业人士。通常，投行财报中所指的投行业务收入来自于上述的股票和FICC业务，以及从事证券发行和兼并重组的IBD（Investment-Banking Division）。
1.2 FICC业务的由来
20世纪70年代，佣金自由化以及投行业竞争形势加剧，传统的证券发行和M&A的利润被压缩；而投资者对规避利率风险、汇率风险、商品价格波动风险的需求大幅增加，美国投行开始大量投入自有资金，直接充当客户的交易对手方。通过投入自有资金承担风险的资本中介业务模式，充分运用自身资产负债表向客户提供服务，拓展了机构客户基础，大幅提升了自身盈利水平。经过不断的业务拓展和调整，80年代中期，美国投资银行形成了完整的FICC业务链。
1.3 FICC业务的类型
FICC业务不仅包括固定收益证券、外汇和大宗商品这些基础资产，还包括以此为标的资产的衍生品。Coalition将FICC业务的产品分为6大类：（1）信用及其衍生品（Credit）：投资级信用债、贷款交易、高收益和不良债、奇异和结构化信用产品、新兴市场信用债等；（2）G10利率及其衍生品（G10 Rates）：政府债券、互换、香草期权、短期利率债/货币市场、回购协议、奇异和结构化利率产品、市政融资（一级和二级市场）等；（3）G10外汇及其衍生品（G10 FX）：外汇现货、外汇远期、外汇期权等；（4）大宗商品（Commodities）：电力和天然气、原油、金属、煤、农产品等；（5）新兴市场宏观（EM Macro）：利率债和外汇及其衍生品；（6）证券化（一级和二级市场）（Securitisation (Primary & Secondary)）：资产支持证券、商业地产抵押贷款支持证券、住宅地产抵押贷款支持证券、ABS CDO（担保债务凭证）等。
1.4 FICC业务的分工
FICC业务部门内部通常有四种分工：即销售（Sales）、交易（Trading）、结构化（Structuring）和战略（Strategy）。有些人认为销售和交易（Sales & Trading）就是交易，其实不然，销售和交易还是有较大区别的。销售的职能是发展客户关系，传递客户的想法，在重大业务事件中代表公司；而交易更多的是对指令的执行和做市。因此销售员更了解金融市场，是一些外向而社交能力强的人，交易员对数字更为敏感，有缜密的决策思维，可以在多变的市场中快速做出决断。许多投行FICC的销售部门有两个团队，一个面向对冲基金、养老基金、共同基金等机构投资者，另一个面向有抵补风险之需的非金融企业。结构化团队独立于上述两者，鉴于结构化产品的复杂性，设计这类产品的人在数学方面比交易员有更高的要求，他们可以根据客户特定的需求构造定制化的产品，这属于长期的项目。此外，有一些投行会设置战略团队，他们会对市场的基本面和技术面进行研究，为FICC业务部门制定投资战略规划。
2 FICC业务的监管
2.1 机构监管
金融危机后的监管趋严对FICC业务产生了本质性的影响。美国的沃尔克法则（Volcker Rule）禁止投行自营资金从事FICC业务，多德弗兰克法案（Dodd-Frank Act）和巴塞尔协议III资本规定（Basel III Capital Rules）对投行在交易中使用杠杆的情况做出了更严格的监管要求和限制。此外，美联储等监管层由于担忧投行在参与大宗商品交易时可能存在操纵市场的现象，甚至让一些投行完全退出大宗商品交易。
2.2 自律监管
市场准则委员会（FICC MarketsStandards Board）成立于2015年，旨在解决金融危机后全球机构FICC业务中的行为问题，它将自身定位为自律组织、交易协会、游说团体和法律顾问。它虽然不制定法律法规，但出台了一系列行业规范。其成员包括卖方的投行，买方的资产管理人，市场基础设施提供商和交易所，托管银行，以及参与该市场的企业。
3 FICC业务的现状
3.1 FICC业务营收情况
近几年来，国际领先投行的FICC业务营收呈现下降趋势。根据Coalition对前12家投行的统计，FICC业务的营收从2013年的823亿美元下降到了2018年642亿美元，降幅达22.0%。而其在投行业务营收中的占比，也从2013年的49.2%下降到了2018年的42.4%，由此可见投行业务营收的萎缩主要是受到了FICC业务的拖累。尽管如此，FICC业务的生产率仍然高于股票业务和IBD业务，其单个员工的产出比后两者高出约四成。
同时，FICC业务收益率（即FICC营收/FICC总交易额）也下降到了10年来的最低水平。2009年，由于次贷危机触发投资者大量抛售FICC资产，FICC业务收益率高达6%；2010年到2012年，由于经济的不确定性导致欧债危机和低迷的市场活动，收益率下降到了4.1%左右；2013年到2015年，各大投行对市场前景感到悲观，减少了债权资产的敞口，这一期间FICC业务从业人员数量下降明显，成本得以控制，收益率反而上升到了5.3%。接下来几年，收益率逐年下降，一直到2018年的3.9%。
3.2 FICC业务各类产品的营收
2018年4季度，FICC业务营收创下金融危机以来的最低水平，导致全年FICC业务营收下降到了2006年以来的最低水平。不过，G10外汇及其衍生品、新兴市场宏观和大宗商品的营收较上年逆势增长。G10利率及其衍生品流量普遍下降导致营收下降，在欧洲、中东和非洲市场尤其突出，结构化产品中主要是美元产品表现不佳，回购业务利润缩水，市政债券交易萎缩；信用及其衍生品的营收因2018年下半年信用利率扩大而下滑到了2011年以来最低水平，交易量低迷使得G10和新兴市场的利润缩水都达到历史低位，CLO交易表现不佳导致结构化信用产品营收下降；2018年上半年外汇期权表现强劲，由于G10货币间波动率较低以及下半年表现疲软，其他品种全年只是略微上涨；证券化产品发行量下降，二级市场的交易量持续下滑，其中机构发行的RMBS（住宅地产抵押贷款支持证券）交易量下滑尤为明显，融资解决方案的平稳表现对营收的下降起到了缓冲作用；新兴市场宏观营收受新兴市场外汇的强劲表现影响而呈现上升态势，新兴市场利率产品则表现一般；大宗商品营收上涨得益于电力和天然气的不俗表现，上半年贱金属的一次性收入，以及投资者产品（Investor Products）的更好表现，使其呈现上升态势，然而，原油营收全年表现为颓势，特别是4季度最不如人意。
3.3 各大投行的排名
Coalition每年会对全球领先的12家投行进行两次排名。摩根大通自2015年起一直蝉联榜首，2018年，高盛、花旗、摩根士丹利和美银美林等其他4家美国投行继续保持在投行业务中的优势，这5家美国投行包揽了前5名的席位。摩根大通在FICC业务上占有绝对优势，它在G10利率及其衍生品、G10外汇、证券化产品、信用及其衍生品四项中均位居第一，在大宗商品、新兴市场宏观和市政融资三项中位居前三。花旗、美银美林和高盛在FICC业务中也有较大的市场份额。德银作为这些美国银行的强劲对手，其投行业务居于第6位，由于其收缩了股票业务以确保在FICC业务中的领先地位，因此在2018年其信用产品和证券化产品仍然可与摩根大通一较高下。本月7日，德银公告将缩减FICC业务的投入，特别是其不具优势的利率产品，这为其FICC业务整体的发展蒙上了阴影。
3.4 全球债券和衍生品市场
债券和衍生品市场的规模是FICC业务收入多寡的重要影响因素。在全球金融危机之后，全球的债券市场规模从81万亿美元上升到了103万亿美元，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利率债贡献的，私人部门在发债的动力上略显不足。整体来看，危机后的债券规模增长速度不如危机前，在2014年甚至出现了1.7%的负增长。
相比于债券市场，全球衍生品名义金额的情况更不容乐观，2018年场内衍生品和场外衍生品（不包括股票衍生品）的名义金额比2009年少25万亿美元。从2013年到2016年出现了比较严重的下降，究其原因，是受到了作为场外衍生品中占比最大的利率合约缩水的拖累，在此期间，其名义金额下降了215万亿美元。
4 摩根大通和德意志银行的分析
4.1 摩根大通
4.1.1 组织架构
摩根大通按照业务线进行管理，主要分为四大业务部：零售和社区银行部（Consumer & Community Banking）、企业和投资银行部（Corporate& Investment Bank, CIB）、商业银行部（Commercial Banking）、以及资产和财富管理部（Asset & Wealth Management），此外还是企业部（Corporate）。企业和投资银行部是由投资银行部以及国债和证券服务业务部于2012年合并而成的，现在该部门下设两个二级部门：银行部（Banking）、市场和投资者服务部（Markets & Investor Services），FICC业务即在市场和投资者服务部之下。
4.1.2 营业收入
从2014年到2018年，摩根大通的FICC业务营收从141亿美元上升到153亿美元，然后又下降到127亿美元，其在公司总营收中的比重也从40.7%下滑到了34.9%。不过，由于行业内竞争对手的情况更不容乐观，因此其在前12大投行中的市场份额从9.2%上升到了11.9%。其营收略高于第二名的花旗和第三名的美银美林，后两者的营收为116亿美元和82亿美元。2018年，受4季度市场萎靡影响，利率和信用产品的营收呈现下降态势，由于利润率压缩，固定收益证券融资的营收下滑。所幸外汇和新兴市场业务的客户参与度提高，抵消了上述三个方面营收的下降。
4.1.3 新技术的开发
摩根大通每年在技术上的资金投入超过115亿美元，自2014年起共裁减了7000个运营岗位，同时新增了2000个以上的技术岗位。2018年，摩根大通的一个高级别的团队来中国调研，旨在了解中国在人工智能和金融科技方面的成果，他们表示对这里的发展印象深刻，从而激发了他们更快发展的动力。
摩根大通现有两个重要的人工智能项目：AlgoCentral 和DeepX。Algo Central 是个交易平台，它可以在整个交易过程中进行事前预测、实时监控和结果分析，定制交易指令结构，实时控制，随时改变交易速度、执行风格和策略，并与摩根大通自营平台和第三方平台整合到一起。
摩根大通对FICC业务中电子化的发展进行了预测。在利率互换方面，电子报价请求的交易量会增加，而中央限价订单（Central Limit Order Book）的执行会减少；在外汇现金方面，市场分割将更明显，非银行流动性提供商会兴起，摩根大通将投资到那些有利可图的电子交易设施中；在外汇期权方面，多交易商平台将减少，电子化交易量的增加可以抵消边际收益率下降的影响；在新兴市场本币债券方面，大额交易的流动性更佳，不过在这些市场中并非所有的产品都在多交易商平台中交易，《欧盟金融工具市场指导II》的延迟推行影响了实质的电子化进程。
4.2 德意志银行
4.2.1 组织架构
在德意志银行的2019年1季报中，可以看到它设有三大业务部：企业和投资银行部（Corporate & Investment Bank, CIB）、私人和商业银行部（Private& Commercial Bank）、资产管理部（Asset Management）。在企业和投资银行部之下设了三个二级部门：环球交易银行部（Global Transaction Banking）、发起和咨询部（Originationand Advisory）、销售和交易部（Sales & Trading），销售和交易业务分为股票和固收（Fixed Income and Currencies，FIC）业务。德银在本月7日宣布将进行转型：（1）新设立企业银行部（CorporateBank），将环球交易银行业务以及德国本土的私人和商业银行业务划到其下面；（2）退出股票销售和交易业务，同时缩减固收销售和交易业务，特别是利率产品业务；（3）建立资本释放部（Capital Release Unit），从2022年起将50亿欧元的资本归还给股东，当前先将约2880亿欧元的杠杆敞口和740亿风险加权资产进行缩减和处置。在此之前的重组发生在2017年，当时德银将销售和交易业务所在的环球市场部并入到了企业和投资银行部，并对部门和业务名称略作了改动。2018年，在核算营收时，德银取消了融资一项，将其超过95%的收入划入FICC业务，同时它也开始缩减非核心的美国利率产品（US Rates）业务。
4.2.2 营业收入
从2017年1季度到2019年1季度，德银的FICC业务的营收呈下降的趋势，2019年1季度和2018年1季度同比分别下降15.5%和19.4%。FICC业务的营收在总营收中的占比从2017年的24.4%下降到了2018年的21.2%，单看1季度的占比，也可见有所下降。同时，股票业务也出现了负增长。其所在的企业和投资银行部的税前利润已经连续两个季度为负。
相对于摩根大通来说，德银的FICC业务营收下降得更加明显，在2017年1季度时德银的营收为摩根大通的56.3%，到了2019年1季度这下数字下降到了45.7%。可见，虽然德银仍是摩根大通不容小觑的对手，两者的差距正在拉大。
4.2.3 新技术的开发
2018年，德银成立了技术、数据和创新委员会，体现了其对新技术开发的重视。其在本月裁员的公告中也指出将于2022年之前在技术领域中投入130亿欧元。它在2018年的年报中也声称将开发一个全方位服务生态系统，应用于智能投顾、零售业务和保险建议。并用人工智能技术提高个性化服务的质量。不过能否实现这些美好的愿景，还需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