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最相思(第111章)

转眼之间,重阳节就到了。

这一回,安禄山并未像之前两次那样派严庄来菩提寺看王维,而是命人将王维带到了紫微城乾阳殿。

对安禄山来说,这是他最后一次给王维生的机会。对王维来说,他却压根儿就不想要有生的机会。

当王维被人推搡着走进乾阳殿时,来不及站稳,就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脚下一个不稳,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安禄山面前。

乾阳殿里一片死寂,一旁的李猪儿暗暗为王维捏了把冷汗,但愿王维能学聪明一些,千万不要再惹安禄山生气才好。

“听说那个姓雷的死了,你很是不平,还为他写了首诗来着?可有此事?”安禄山的声音本就粗犷,此刻故意压低了声音,愈发声如闷雷。

王维抬起头来,目光并不躲避,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安禄山懒懒地倚靠在大迎枕上,堆满横肉的脸上透出一股杀气:“朕倒是好奇,那些从长安来的乐工,谁会成为下一个姓雷的?到那时候,你又会为他写一首怎样的诗?”

刹那间,王维仿佛听到了雷海青的恸哭声和惨叫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人不寒而栗。

“海青何罪之有?乐工何罪之有?滥杀无辜,天理难容!”王维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往上涌,虽然明知他这样义愤填膺的抗议不仅救不了乐工,还会让自己不得好死,但既然注定难逃一死,何不将心中的愤懑一吐为快!

这一生,他似乎一直在隐忍,在犹豫,在退让,到了这生命的最后关头,他终于可以不管不顾了!

“大胆王维,竟敢在皇上面前口出狂言!来人,将王维拖下去!”王维话音刚落,严庄心头一惊,见势不妙,忙趁安禄山发怒前率先发令道。

“且慢!”不料,安禄山却一反常态,脸上似乎并无怒色,盯着王维慢慢道来,“如果你真心疼这些乐工,你就答应了朕。否则,你一日不答应,朕就一日找一个,让他们到戏马殿尝尝滋味,直到你答应为止。”说完这些后,安禄山转头看了一眼严庄,“拖下去吧。”

安禄山这番话,落在王维耳里,是从未有过的触目惊心。他万万没有料到,安禄山会用这样狠毒的招数来逼他投降!

他不怕自己赴死,却无法忍受别人因他而死,且还要被处以五马分尸的极刑!他太清楚安禄山的心狠手辣,他既然这样说了,就一定会这样做。大唐已经惨死了一个雷海青,再也不能惨死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雷海青了!

怎么办?怎么办?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身子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脑袋更是痛得仿佛快要炸裂!就在他将要被人拖出乾阳殿的那一刻,他痛楚地闭上眼睛,在安禄山面前跪了下来:“我答应!”

当这三个字如千斤重担般脱口而出后,只听到安禄山在朝堂上哈哈笑道:“这不就好了么?回去好好准备准备,朕过几日听你弹琴。”

当王维被迫投降安禄山,并在大燕担任给事中时,玉真公主和莲儿正快马加鞭赶往青城山。对于玉真公主来说,一路上的担惊受怕固然艰辛,但和王维的生死未卜相比,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自从和王维分别后,玉真公主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对他的思念。他对她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都萦绕在她耳畔。她以为王维会很快就追上她们,但是,当她听说长安沦陷,霍国公主等李唐皇室惨遭杀戮后,她彻底绝望了。

她觉得自己似乎被劈成了两半,一半被压在千年冰封的雪山底下,被一寸一寸冻裂;一半被困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山中,被一寸一寸烧毁。如果不是王维舍身相救,如果她不曾逃出长安,霍国公主的悲惨下场,一定也是她的下场!

这晚,玉真公主彻夜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被一个又一个噩梦惊醒。她梦见皇兄在花萼相辉楼大宴群臣,她和王维也受邀参加。正当数百名身姿婀娜的宫女齐甩水袖,跳起曼妙的霓裳羽衣舞时,黑压压的叛军如洪水猛兽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安禄山那把泛着刺眼白光的大刀更是架在了皇兄的脖子上。

危急关头,只听空中响起一声口哨,刹那间,几百匹训练有素的舞马、犀牛、大象从四面八方齐齐冲向手握屠刀的叛军。一时间,大唐君臣和安史叛军都愣在原地,现场乱成一片。

突然,王维从混乱的人群中向她奔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臂,大声喊道:“跟我来!”她惊魂未定,这才明白原来口哨是他吹响的,正想跟他一起冲出人群时,忽然,叛军的大刀朝他们砍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王维用力将她推了出去,寒光一闪,他应声倒下……

“摩诘,不要!摩诘,快逃!”玉真公主大叫着从噩梦中惊醒,只觉得手脚发颤,背脊发凉。虽然这只是一个梦,但她怎不明白,现实比噩梦更可怕!她不由捂住一阵一阵绞痛的胸口,闭上眼睛,泪如雨下!她到底还是太幼稚了,她和王维分别时,以为一定可以重逢。然而,在这乱世之中,一转身,或许就是一辈子。她和王维,或许永远不会再见了!

756年九月,李隆基一行终于抵达益州(今四川成都)。陈玄礼清点人马,随行的官兵约1300多人,宫女24人。

抵达益州后,李隆基顾不得一路疲劳,立即着手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在蜀郡府衙颁布罪己诏。当他读到最后一句“皆朕不明之过也”时,忍不住声音哽咽,掩面而泣。

他心里十分清楚,导致安史之乱的原因固然很多,但他一定难辞其咎。更让他悔不当初的是,叛乱爆发后,他本可以有很多机会平定叛乱,但因为他一次一次听信小人谗言,一次一次错杀良将,最终导致潼关失守,将长安拱手于人。可以说,长安的沦陷,是他一手造成的!

第二件事,承认李亨自立为帝的既成事实。虽然李亨已经在灵武自立为帝,但如果没有李隆基的传位册文,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李隆基宣读罪己诏后,决定让贾至撰写传位册文。

贾至出生于718年,字幼邻,长乐郡信都县(今河北衡水市)人。他出生于官宦世家,父亲贾曾官至中书舍人、谏议大夫、礼部侍郎。历史总有很多巧合之处。712年,李隆基登基时的受命册文,出自贾至父亲贾曾之手。44年后,李隆基的传位册文,则出自贾至之手。李隆基不由感慨道:“两朝盛典,出卿家父子手,可谓继美矣。”

不久,李隆基派韦见素、房琯、崔涣、贾至等人将传位册文送到灵武,正式换班交权,李隆基彻底成了太上皇。

自从王维答应投降后,安禄山就派人将王维从菩提寺接了出来,任命他为给事中,和陈希烈、张均、张垍等人同朝为官,并赐给他一座位于洛阳城最繁华的天津桥附近的宅子。

王维被迫担任伪官,自认无脸见人,每次上朝,都尽量不说话,下朝后就匆匆回家。如果说例行上朝还可以敷衍了事,那么,为安禄山弹奏琵琶则逃无可逃。安禄山动不动就要大宴宾客,每次大宴宾客,必定要王维弹奏琵琶,且不允许他有半点推脱。每回弹奏,王维都低头示人,默然不语。

唯一让王维欣慰的是,那把镶玉琵琶又回到了他的手中。那是在一次宴会上,酒过三巡,安禄山心情大好,当场命李猪儿将这把琵琶赐给王维,哈哈大笑道:“琵琶虽好,也只有到了你的手上,才能弹出天籁之曲!”这日不用上朝,王维松了口气,在家中抄写佛经。忽然,有门童来报说,黄门侍郎韦斌请他到府上叙旧。

王维心中一沉,早在洛阳沦陷时,他便听说韦斌被叛军抓获,并在安禄山手下担任黄门侍郎(相当于副宰相)。以他对韦斌多年的了解,他深知韦斌不是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之人,韦斌一定有他的苦衷。韦斌父亲名叫韦安石,为人正直。唐睿宗复位后,韦安石不肯依附太平公主,力保当时还是太子的李隆基,深受李隆基信任。

729年,韦斌娶李隆基弟弟薛王李业的爱女平恩公主,成为李隆基的侄女婿。746年,李林甫为了扳倒太子李亨,故意诬陷太子妃韦氏的哥哥、刑部尚书韦坚。因为韦斌和韦坚是亲戚,韦斌受到牵连,被贬为巴陵太守,后为临汝太守。当王维在朝中遇到同样担任伪官的韦斌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而且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人多口杂,也不便说些什么。今日韦斌相邀叙旧,定是有什么心里话要和他聊吧?王维当即起身前往。

当王维在门人引领下快步走进堂屋时,韦斌正想起身相迎,旁边却有一个身穿胡服的官员故意咳了一声,韦斌脸上一滞,只好苦笑着站在原地,招呼王维道:“王大人,多日不见了!”声音中难掩复杂难言的愁苦情绪。

因为有胡人官员在场,王维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好客套地回了一句:“不知韦大人相召所为何事?”“今日请王大人前来,只是叙旧,并无他事。这是朝中的苟大人,王大人请坐。”说着,趁胡人官员不注意时,迅速向王维递了一个眼色。王维会意,向苟大人点了点头,撩起袍角,散腿坐在韦斌下首。

韦斌拿起酒壶,给三人都斟上了酒,起身举起酒杯道:“王大人来到洛阳多日,今日还是第一次请王大人喝酒,实在是韦某的罪过。韦某自罚一杯,先干为敬。”说着,一仰脖就喝下了一杯。韦斌并未落座,又给自己满上第二杯:“人生有四喜,其中一喜便是'他乡遇故知’。韦某和王大人相知一场,这一杯,庆祝今日重逢,韦某先干为敬。”王维心头一热,也仰头喝下了一杯。韦斌忙给王维满上一杯,又自斟了一杯,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道:“王大人,大唐气数已尽,大燕取而代之,上则顺应天意,下则顺应民心。愿大人振奋精神,和韦某一起为大燕效力。”说着,又仰头喝下了第三杯酒。

韦斌一口气敬了王维三杯酒,又说了这样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一旁的苟大人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苟某久闻王大人盛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难怪皇上如此高看王大人。”王维自从看到韦斌给他递眼色,就知道韦斌有话想对他说,因此,对于韦斌和苟大人的敬酒,他都笑着接纳了。

正当王维低头寻思时,忽然听到韦斌一叠声的道歉:“苟大人,真是对不住,都怪韦某方才贪杯,一时有些上头,连酒壶都拿不稳了。来人,快好生服侍苟大人更衣。”原来,韦斌方才为苟大人敬酒时,故意拿不稳酒壶,将酒倒在了苟大人身上。韦斌连连道歉,苟大人虽然懊恼,但想到韦斌确实喝多了,便也不予深究,起身更衣去了。

苟大人一走,韦斌看四下无人,马上凑近王维,压低声音道:“摩诘兄,今日终于见到了你,我的心愿可以了结了。”

王维心中一紧,看着韦斌道:“不知贤弟有何心愿?”

韦斌叹了口气,删繁就简就说了他的苦衷和隐忧。

原来,安史之乱爆发时,韦斌正担任临汝(今河南汝州)太守。安禄山当时打的旗号是“诛杨相,清君侧”,一些州郡官员本来就痛恨杨国忠,并不了解安禄山的真正目的,再加上府兵制已经形同虚设,所以河南河北一带迅速沦陷,临汝也不例外。

韦斌本是忠义节烈之士,被俘后拒不投降,但安禄山用他的妻儿作人质逼他投降。为保住妻儿性命,并伺机从内部瓦解叛军,韦斌决定采取权宜之计,韬光养晦,假意投降。因韦斌是李隆基的侄女婿,又是大唐高官,安禄山就让他担任黄门侍郎,以此吸引更多大唐官员投降大燕。

不过,安禄山只信任原来的班底,根本不信任韦斌等投降的大唐官员,只把他们当作摆设,并不给予任何实权。不仅如此,安禄山还派他的心腹苟冲到韦斌身边任职,名义上是韦斌的幕僚,实际上是监视韦斌的一言一行。韦斌一直在寻找从内部瓦解叛军的机会,却一直无从下手。当听说李隆基逃离长安,长安沦陷后,韦斌彻底陷入了绝望。他本有忠义之心,如今却背上了叛臣逆子的千古骂名。他已百口莫辩,他该怎么办?

当他看了王维写的《凝碧池》,尤其读到“百官何日更朝天”时,不由掩面恸哭。透过王维的诗,他读懂了王维的心。同样在安禄山手下担任伪官,王维和陈希烈、张均兄弟不一样。因此,韦斌迫切想向王维倾诉他的苦衷和隐忧,以期将来大唐平定天下之日,可以让王维代他向大唐天子表明心迹。

想到这里,韦斌“扑通”一声跪在了王维面前,一脸动容道:“摩诘兄,我兄长韦陟正在江南奋勇抗敌,我却身陷敌营,沦落至此,愧对列祖列宗。我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恐怕等不到逆贼枭首之日了。待天下重归大唐之时,请你叩请圣上,为我做个见证,拜托了!”说着,就向王维拜了下去。

王维忙双手扶住韦斌,含着热泪道:“贤弟,切莫说这些丧气话。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等到天下重归大唐的那一天。”韦斌强撑着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塞到王维手中道:“这是平恩公主给我的信物,有朝一日,请你帮忙转交圣上。圣上看到这个,自然就明白了。”

王维含泪点了点头,紧紧握住韦斌的手:“好,请放心。”眼看苟冲快要进来了,韦斌赶紧抹去眼泪,长长叹了口气,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王维听:“身逢乱世,世事难料。千秋功过,谁人评说?”王维也在心中一声长叹,说不出一句话来。

韦斌说的兄长韦陟正在江南奋勇抗敌,和永王李璘有关。

早在756年七月,李隆基还在前往蜀中的路上时,就诏令诸皇子分领天下节度使,其中,任命李璘为山南东路、岭南、黔中、江南西路四道节度使,外加江陵郡大都督,为朝廷修筑江淮防线,防止安史之乱的战火向江南蔓延。

九月,李璘抵达江陵。江南无尽的繁华让李璘心生一念,既然他手握四道重兵,坐拥千里疆土,何不趁天下大乱,仿效东晋王朝,割据一方,划地而治!李璘忽然想到了李白。他知道李白曾被李隆基赐金放还,知道李白素有政治抱负却苦于没有报国之门,知道李白此时隐居在庐山。于是,李璘派人去庐山请李白出山。

当李白看到李璘派来的使者时,不由又惊又喜。惊的是,他早已远离朝堂,怎么还会被永王惦记?喜的是,他一辈子都想出人头地,这回终于有机会了!不过,李白妻子宗氏反对李白出山。打仗并非儿戏,李白此时已经56岁了,怎么经得起如此折腾?李白虽然很想投奔永王,却又觉得宗氏言之有理,婉拒了使者。

但永王并不死心,一次被拒,再请;两次被拒,再请。当使者第三次站在李白面前时,李白内心的防线轰然坍塌。当年刘皇叔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想不到他这辈子也有如此殊荣和待遇!什么都不说了,他去!于是,李白提笔给宗氏写下《别内赴征三首》,跟随使者投奔永王而去。

当然,无论是李隆基在益州颁布罪己诏,还是李璘在江陵修筑江淮防线,都无法从根本上扭转战局。平定叛乱的重任,最终压在了李亨身上。

当李亨历经艰难险阻抵达朔方军大本营灵武时,他就下定决心,必须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早日收复两京,平定叛乱,让天下重归大唐。

李亨自立为帝后,郭子仪、李光弼等朔方军将领纷纷率兵赶到灵武。李亨任命郭子仪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任朔方节度使,灵武军兵力猛增。因李隆基出逃蜀中而散失了的军心、民心也有所恢复。

就在李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和王维一起上演空城计、假装投降安禄山的京兆尹崔光远冒着生命危险逃到了灵武。

当崔光远逃出长安时,一直苦于无法离开长安的边令诚也求崔光远带走他。

原来,潼关沦陷后,李隆基终于明白自己错杀了高仙芝和封常清,后悔听信了边令诚的谗言。因此,李隆基离开长安时,并未带上边令诚,让他在长安自生自灭。

边令诚听说李亨已经自立为帝,知道李亨和李隆基长期父子不和,想着如果投奔李亨,说不定还有转机,就求崔光远带他一起投奔李亨。崔光远来不及多想,索性把他交给李亨,由李亨处置。

李亨很赞赏崔光远的有勇有谋,任命他为御史大夫兼京兆尹,派他到渭水北边招募从沦陷区逃出的人,组成军队。

听说边令诚也随崔光远逃到了灵武,李亨不由大怒:“潼关失守,边令诚罪不容诛,立即斩首示众。”

边令诚一定没有想到,他还来不及在灵武好好睡上一觉,就被绑到刑场,脑袋落地!

崔光远来到灵武后,李亨和他分析长安的形势,开始紧锣密鼓地部署收复长安事宜。他要用收复长安来向父皇证明,向世人证明,他堪此重任。

对于崔光远投奔李亨、边令诚被李亨斩杀等事,远在洛阳的王维都一无所知。

不是洛阳消息不通,而是王维有意封闭了自己。

对读书人来说,“名节”二字,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刻在心里。可以辞官不做,却绝对不能背叛皇上。

这一生,他曾两度辞官,却从未料到竟然有一天会背叛皇上。虽然他和韦斌一样有难言的苦衷,但在世人看来,无论他如何自辩,他背叛大唐、投降叛贼已经既成事实,无法改变。

更让王维震惊的是,和韦斌见面不到一个月,韦斌就病逝了。

他以为韦斌那天说“我恐怕等不到逆贼枭首之日了”,只是一句丧气话,没想到一语成谶。看来,韦斌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所以才急着要把苦衷如实相告,并将后事托付于他。

如果不是被迫投降安禄山,如果不是身心备受煎熬,如果不是忧愤郁结于心,韦斌何至于英年早逝?想到这里,王维含泪看着韦斌托付给他的玉佩,暗暗发誓:“你放心,我定会信守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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