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洁 | 静静的小河（连载 7）
静静的小河
有一个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我们照常都从餐厅买了饭菜回教室来吃。我们“三朵金花”照常把菜凑在一起，把头凑在一起坐在我的座位上享受这平淡的午餐。
杨豪走了进来，在我们座位的旁边徘徊着，我知道他可能要找什么东西，而阿芹正坐在他的位子上。我装作不知道，并有意引开阿芹的注意力，让她想不到这一点。
杨豪终于忍不住了，他走到阿芹的身后说：“喂，阿芹，你过来一下，我找一样东西！”
“找什么？等我们吃过再找不行吗？”
“阿芹，别起来！”我正正地盯住他，挑衅地说到。
“你——”我看见他的眼神里流露出许多复杂的东西，气愤、怨恨或者还有点其它的什么……
“你怎么这么霸道，班长！”他终于说。
很久没有听到他再喊我班长，我觉得我的血一下子涌满全身，脸一点点变热，眼泪也唰地一下子涌到眼睛里。我生硬硬地消灭着不争气的眼泪，想把它们用眼睛吞回去，但我没能够。我看见他的眼神也一下子暗了下来，他转身大踏步走出教室。
那之后的一连几天，无论他递来多少字条，我都统统撕毁。课堂上，我用靠近他的那条胳膊撑在桌子上，用那只手蒙住向着他的那半边脸。总之，我不看他也不理他，更不让他看见我。我照常做我骄傲的班长、老师偏爱的学生，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在许多课堂上我都没有再听进去。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打开了他再次传来的纸条，上面写着：“对不起，千万不要因此耽误了你的学习，你可是班长啊！”
我心里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好好学习？你以为你谁啊！”我在纸条上写道，还带着火药味。
“你用这只手遮着脸，上课又不回答问题，数学作业错那么多，你好好学习了吗？”他写道。
“你翻看我作业？你讨厌！”我又写。
“哈哈哈！”他写。
我似乎又听到了这久违了的笑声，还有，我又看到了这久违了的漂亮的钢笔字。我的心一下子晴朗了起来，而我的那只胳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来了。
那天，我悄悄收起了那张写满了我们对话的字条。而且从那以后，我和杨豪都喜欢上这种纸上交流。安静的自习课，我们经常以这种方式偷偷争论问题，因为他属虎，我属龙，我们还为此起了个名字，叫“龙虎之争”。
转眼，高二已经快要结束。老师们开始以他们习惯的方式向我们贯输有关高三的学习压力和高考的许多信息，我已经没有过多的时间和那帮死党们谈心论地了。但我却越发觉得学习有些力不从心，我甚至开始怀疑之前人们对我的“聪明”之类的评价和我一向的自信是否正确。当然我也明白，自己目前的这种学习状态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可杨豪的成绩却仍在稳步前进，以他的聪明，只要略加努力就可以得到理想的效果。
期末前的考试要到了。考前的又一个星期一的中午，我正坐在教室里吃饭，王小东突然跑进来，慌里慌张地说：
“你们知道吗？杨豪要和食堂收米的小张打架了！说是决斗！”他的脸涨得通红，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对于平淡无奇的学校生活来说，这应该是一个极具刺激力的爆炸性的新闻。
我的头脑突然“嗡”地一声响，人也一下子从坐位上跳起来：“在哪？现在吗？为什么？”
“就在交米的仓库里……听说是昨下午刘健交米的时候，那个王八蛋小张称少了十多斤呢！刘健在家里都称过了！他妈的小张就该揍，每次都把我们的米少称好几斤！剥削我们太多了！”而我却几乎边听这些话边往外跑去。
“哎，余跃，不是现在啊！是下午放学！”我收住脚步，听着班时传来的各种议论的声音。
“小张就该打，剥削我们穷人的孩子！”
“我早就想揍他了！”
“听说他是乡长的侄子！所以好多人说去告状，反正他还是那样！”
“杨豪能打过小张吗？”
“小张又矮又胖，杨豪那么结实，又比他高，肯定打得过！”
“可他是个成人啊！”
“你们不知道吧，杨豪可有劲了，他叔叔交他练过双节棍！他手劲大得很，双节棍舞得那个棒！”
说实话，在此之前我甚至都没听说过还有一种叫“双节棍”的东西，更不知道杨豪还有这样的秘密！我的心随着大家的话时上时下，我一反常态的安静，没有加入这热火朝天的讨论中去。
下午，杨豪直到上课才进教室。课堂上，他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我终于忍不住了，拿出一张纸，放在我们中间，写了一句：“听说你下午要和小张打架？为什么要动武？”
“你怎么知道的？”他写。
“王小东说的！你回答我的问题！”
“他真是嘴快！叫他不要说的！你千万别告诉老师。小张太可气了，他少称了刘健的米，还打了刘健！光天化日，这样欺负我们学生！”他写道。
“你打得过他吗？打赢了又怎样？让学校来解决！”
“我有把握！学校怎么解决？他是乡长侄子，校长受乡长管，学校不可能开除他。再说，我要亲自修理他，替学生争口气。”
他顿了一下，“我跟他说了，我赢了他还刘健十斤饭票，以后还不准再克扣学生！”
我茫然了，不知该说什么好。我遇到作为一个“班长”从未遇到过的问题，这也许是我能力范围以外的。
“千万别告诉老师！”他又强调了一遍，“另外，你不要去看！”他又写。
“为什么？”我问。
“不为什么，不要去。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下午放学后，我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徘徊。最终，我还是向学校收米的仓库跑过去。但我什么人也没有看到。收粮的简易仓库寂寞地立在校园的角落里，静得有点可怕。我忐忑不安地回到教室，才听说决斗的地点改在学校外边的河滩上了。
我又迅速向河边跑过去，呼呼的风声从我的身边掠过。那个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快点去，快点去！要赢，赢！猛地，对面跑过来一条影子，正和我撞个满怀，我们两个人都差点摔倒，我一看，又是王小东。
我仍是班里的开心果。课余时间，总有一大群男生女生紧紧团结在我这个班长的周围大侃特侃，时时传出阵阵欢笑，。
但是这一段时间，我总觉得杨豪有点怪怪的。每到下课，同学们纷纷聚拢来的时候，他却沉着脸出去，上课也不理我一句。课堂上，我们的胳膊偶尔碰到一起，他也总迅速地缩回去，似乎我身上长满了刺似的。不知为什么，他这个样子让我的心里很不好受，他难道讨厌我？我做错了什么吗？他为什么又突然对我如此陌生？种种疑问在我的心里敲打翻腾。
我的心情也开始低落起来，我开始暗自生他的气，而且借故和他吵架。
作者简介
郭洁，原名郭琼瑛，河南省固始县一线语文教师，固始作家协会会员。曾以“幽幽兰香”为网名作长篇小说《幸福筹码》投于“天涯社区”，后因有意刊印撤回并改编； 在各网络媒体或当地刊物发表散文、小说、诗歌各种体裁的作品数十篇。 作者自评:多闲愁，喜以文字抒怀；好丘山，乐古韵，常恨才疏学浅。 座右有铭，以文见风骨；平生所愿，平凡而不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