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侃】位子
彼此陪伴,相互成全
刀哥陪你看教育
位 子
在一篇短文中,我曾说过:一个人的屁股落坐于什么地方,他脸上就会呈现出什么样的表情。换句话说,一个人处于什么样的位子,他就会具有什么样的身份、思想乃至精神风貌。
甚至可以说,位子比人的尊严,还要实在,重要得多。
在汉字之初,“人”与“位”名虽二,实却一。因文思义,所谓“位”,即是“人”“立”着的地方。所以,古时称人即称“位”:诸位,列位,侪位──只不过,“人”属性自然,“位”属性社会,前表构造,后表功用。这差异本不明显,随着社会分工,文明发达,二者却豁地分开了──人最终得生活于社会中,而社会中是最讲究位子的。位子不同,便会有贵贱之分,“治人”和“治于人”之别;位子不同,也便有朝野之别,“在其位”与“不在其位”的差异。一句话,位子不同,人与人之间,也就会有根本的不同。
孔子当年曾谆谆告诫弟子:“不患无位,患所以立。”即是说,不要担心没有自己的位子,而要担心自己凭什么坐稳那个位子。在他之前,还有一位叫周任的,也讲过“陈力就列,不能者止”的话。意思是说,面对位子,要先估量自己的实力,再去就坐。若不能胜任,就不要尸位素餐。
可惜,这种种教诲,实在太迂腐、古板了些。后人真听进去的,不多。多的,倒是为了某个位子,而贿赂以行,而探病尝粪,而弄虚作假,而欺上瞒下,而篡位夺权,而卖友求荣,送妻女献媚,甚而至于,自宫以求加官晋爵者。而这种种人,一旦得逞,往往便尸居其位,大谋其私。所谓“变本加利(此处宜理解为利息的利)”,于此体现最为明显。
一个正常的社会中,位子总是有限的,而期望得到位子的,总是无限。如此僧多粥少,“供求双方”的矛盾如何解决呢?好办得很!一个位子不够,便弄上三五个,七八个,排排坐,吃果果呗。区区一个中学的校长办公室,有且仅有四个人,居然就设了一个正校长,两个副校长,另外一个最不济,也是办公室主任。神圣的校园净土尚且如此,机关里更不必说了。鄙县一个二十来人的小单位,就有六个局长(一正五副);据说,还有扩编增设以需要的趋势。如此“七个厨子八个客”,仿佛每个居其位者的生命,便因此而膨胀了许多。
近来的一件事,让我对位子与人的关系,有了更深的体会。那一位,说起来也是朋友了,坐在学校办公室“准主任”的位子上时,我常到他那儿去,看看报,谈谈天,显得极融洽的样子。当他去掉那个“准”字后,我再去那儿,就有些不待见了。某次“出巡”到鄙人所在教研组,见我不在,便明知故问我到哪里去了。同事说,他不是常在你们那儿看报吗?该主任语带机锋地说:“他的位子可是在这儿噢!”
听了这话,我气哽了好半天,仿佛凭他那芥茉大的官衔儿,就可决定我的位子在哪儿似的。不过,转念一想,人家也挺有道理的。以我这样卑微的小教员,怎能趋近他那“主任”的位子呢──注意,仅是“趋近”而已,而不是“觊觎”。说实话,我对他那位子,是不会有一丁点儿兴趣的。
俗话说,一个萝卜一个坑。那“坑”又何尝不是位子呢?如果没了“坑”,那萝卜仿佛就不再是萝卜了。它成了菜肴,只能被别人吃掉。当然,吃是不可能被吃掉的。但说来也怪,人在位与不在位时,其生理构造是不会有多大改变的,都一样的五脏六腑,外加一个脑袋,一个屁眼;一样地吃喝撒拉,一样地睡觉做梦,稍带考虑问题。但我们常见的情形却是,某人一旦失去原本拥有的位子,立时就会六神无主不说,甚至还会骤然丧失消化功能,只能喝流汁或半流汁,思考也变得糊涂昏聩,不合逻辑。所以有人说,老马最恋栈,老人最恋(职)位。
关于位子,还有一种情形,也是颇具中国特色的──一旦某人占据到一个位子,一般说来,就再也不会有降下来的可能了。他要么“稳坐钓鱼台”,要么直接升上去,甚至让他家的鸡们犬们,也跟着沾沾光。很多年前,诗人程宝林先生写过一篇极有趣的文章,说,同事某第一次乘单位的通勤车,就遇到了小小的尴尬,因为车上的所有座位,都已在他之前,被分配完毕。拥有座位的人,上车再晚,都可以对号入座,理直气壮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而不拥有座位的,即使第一个上车,也只能始终站着。
一旦车上的位子被分配完毕,就仿佛成了习惯或制度,决不容许轻易改变。程先生不无幽默地调侃那情形,说:“就像世界领土已被帝国主义瓜分完毕,那辆通勤车上的座位也已经被瓜分完毕。”
古人说,天生我才必有用。仔细想来,人置身社会,总会有自己的一个位子在。无论位卑位尊,我们都应谨守其位。找到自己的位子不易,找到位子后,不辜负其位则更难。而一个社会中,人与位分离,甚至“错位”、“越位”都不足怕,怕的是有太多的人在其位不谋其政,而专谋其私。
1998年,苦茶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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