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生《我还没吹头发呢》
晚自习无聊的要命,教室里闷热闷热的,硬生生闷出了一身汗,黏在身上,让人坐立不安。“李晨”?我唤了唤旁边一直热的扇风的舍友,“一会儿去洗澡吧”。“好啊好啊”,她答应了下来。下了自习,回到宿舍,都已经九点半了,澡堂十点就禁止进入。事不宜迟,我们两迅速的收拾了浴具,向着澡堂奔去。
学校今年换了校长,新官上任三把火,果不其然。新校长一到任,就着手改善校园设施,第一步就是将之前的大堂子改成了单间,刷卡计费。现在的洗澡不仅更加方便,隐私也被保护的很好,我们私下对这位未曾谋面的校长充满了好感。
我和李晨进了澡堂,各自选了位置,斜对面的单间,然后插门,开水。热水冲在身上的感觉真舒服啊,冲刷了一天的汗渍,我一边享受着热水的沐浴,一边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大家都洗完回宿舍了,我们来的有点晚。一想到可能澡堂马上就要关门,我加快了速度,冲洗完头发上的泡沫,穿好衣服出来,果然没有几个人了,大多数门儿都开着,沐浴露氤氲水汽,朦朦胧胧扑面而来。我看李晨刚刚进去的单间门还关着,就走到门口叫“李晨,李晨?”她回了一声,我问:“你洗完了没?”她说,“马上就洗完了”,我说那我在外面等你,她又问我,“你吹头发了吗?”我说我不吹头发。然后在外面等她。听着水哗哗的流着,我有点儿困了,浴室里的灯光总是很昏暗,所有修澡堂的人大概形成了共识,用瓦数最低的灯泡,再加上水汽,视线模模糊糊的。浴室很大,左边有十几排,一排大概有十间,右边同样,深深的看不明理。水声还在哗哗的流着,声音很小了,浴室没剩几个人了。外面有一面大镜子,我在镜子面前梳理了下头发,镜子上都是些细小的水珠,被蒸汽笼罩着,我也被蒸汽笼罩着,莫名感觉有些压抑,刚刚洗过澡的那种清爽感不明显了,身体有些疲劳,可能该睡觉了,我这样想着,便往一楼走,准备在楼下等李晨。女浴室在二楼,我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走到一楼,我看到了坐在我面前那排椅子上的,李晨!
我愣住了,她嗔怪道,我等了你好久,她显然是等了很久的样子,甚至有些不耐烦。我慢吞吞的说,我在上面也等了你很久。她哈哈笑了起来,我满腹疑惑的跟她回宿舍,路上她笑话我们这样的巧合,我看着她,“可是,我刚跟你说话了”。她也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把对话的内容告诉了她。路上只有我们两个,她笑的有点尴尬“大概是谁听错了吧”,澡堂路上的路灯是坏的,早秋晚上的风有点瘆人,我们突然感到了一丝阴森,没来由的阴森,就像冬天的时候,走在有太阳的地方很暖和,一旦走到没有太阳的地方,浑身上下都骤然变冷。于是我们加快了脚步,回到宿舍。宿舍总是这个偌大的校园里最能给人安全感的地方,小小的空间里住着六个人,亲切而又温暖。很快地,我们在夜色沉沉中进入了梦乡。
画面切换到了澡堂。我在澡堂外面等着李晨,将近十一点,大家早就三三两两地离开了,我等的着急,转身走进去准备敲敲她单间的门,“李晨?”里面的水还在流着,但没人应声。我有些慌,在单间门前驻足,头顶昏暗的光让我视线有些模糊,我下意识地瞅了瞅门下,单间的门下有很宽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人的脚,然而我并没有看到李晨惯常穿的那双红色拖鞋。我心下一紧,但此时疑惑已经战胜了理智,好奇心驱使我蹲下去看个究竟。我蹲下身去,没有看到脚,因为我看到了头发!不是一撮头发,而是一片头发,满地的头发,密密麻麻铺在地砖上,长长的,被水打着,好像从地底钻出的黑色藤蔓,肆虐地生长着。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再定睛,没错!它真真切切的生长着,还在从地砖上向外蔓延,我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手在湿漉漉的地砖上支撑不住,差点滑了下去,拖鞋也飞离了脚,我已经慌了,顾不得拾起拖鞋,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出走,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一定知道,在真正面临恐惧的时候,你的大脑是无法支配身体的,腿早已经软了,我硬是拼着力气勉强向门外走,短短的路程,我走了几分钟,就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脑子里也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意识支撑着我,快走。
终于,我走到了一楼,与之前的情景一模一样,李晨在椅子上坐着等我。一看到她,我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看我这副模样,赶紧跑来扶住我,我都快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快走”,我哭着说。她扶住我,没有向前挪步,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看向她,她突然一笑,露出白灿灿的牙齿,与我四目相对:“我还没吹头发呢。”我懵了,脚下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我低头一看,差点魂飞魄散,密密麻麻的头发,已经从二楼的楼梯上蔓延下来,此刻缠在我的脚上,还在向上生长…...
梦惊醒,睁开眼,我还在宿舍的床上,出了一身的汗,巨大的恐惧还在脑海里笼罩着,挥之不去。对面的李晨也醒来了,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我们四目相对,“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声音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