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王权剑》

王权剑

我叫王权,是一把剑。自我醒来就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没有光,没有人,甚至连只可以说话的蟑螂都没有。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儿待了多久,或许几十年或许几百年,我只觉得岁月寂静得可怕。后来我终于忍不住了,我要逃走!但很不幸的,别说逃了如今我被封在剑鞘里连动都动不了。悲愤之余我仰天长啸“这是造了什么孽?!”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天,竟然回答了。头顶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伴随着一股强大的压力,振得我直头疼。“戾气太重,杀孽太深,王权剑出,天下大乱。”这都瞎说的什么鬼话!我憋了一肚子的气,这年头的神仙说话都不打草稿的吗?“什么戾气?什么杀孽?老子一醒来就被关在这黑不拉几的鬼地方,连只蟑螂都没有,哪来的人给我杀!”我气急败坏破口大骂,剑气振得周围的风速加快,然而四周除了风声就再没其他动静了,完了,又只留下我孤零零一人,哦,不,是孤零零一剑了。

公元前238 年,秦王政加冠、带剑,亲临朝政,这年他22岁。年轻的君王站在高台之上睥睨天下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望着秦国的锦绣河山联想到四分五裂的七国大地,他眉头深锁闭眸沉思,分裂必然遗祸统一方为大道,这天下已经分割得太久了……发起战争,挑起战乱,势必冒天下之大不讳,但如果一定要有人来背负这千古骂名那就由他来吧!遗臭万年又如何?千古骂名又何惧?“这七国的天下,孤,要九十九!”

是年,天下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古有灵剑,名曰王权,得之,王天下。”我待在暗无天日之所与世隔绝自是不知,这是后来他告诉我的。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四周依旧乌漆抹黑,伸手不见……好吧,我没有五指。但那天却来了一个极有意思的人。四周太黑我看不清他的眉目但却明显感知到了他身上的王气,那王气极是厉害甚至比我的剑气还要霸道三分。“跟孤走,去做你该做的。”这是我醒来后听见的第二句话,他的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严。我不以为然,哂笑道“我在这剑冢中不知困了多少年,未尝没试过逃跑,也未尝无人想带我逃跑,结果还不是这样,你又如何能带我走?”他听不到我说的话,自然不知我有多不屑。但就在我思索之间他已把双手覆在了我的剑身上,轰,轰,轰三声过后剑身已出鞘。我……能动了?!

“王权剑出,天下大乱”此言诚不欺人也。秦王带着我四处征战所至之处无不狼烟四起,秦灭韩、赵、魏,势如破竹,大半个天下已收归囊中。是夜,残阳褪去,皎洁的月光照进君王的寝殿,他将我置于枕下方才和衣而睡。最近想刺杀他的人越来越多了,世人都说秦王嬴政生性暴虐,杀戮成性,侵略成瘾,一个个都打着伐无道诛暴君的旗子来刺杀他,却也只是为了一已私利,苟延残喘而已。事到如今,其实六国内部早就大势已去,对内他们横征暴敛对外他们互相侵夺、猜忌,民不聊生何尝不是暴政?何尝不是昏庸?这些年我常伴秦王左右,不知何时开始竟能与他心意相通。我所知的嬴政毕生心愿,惟大一统尔。因为只有天下统一战争才能停止,百姓才能安居乐业。以战止战,是当时唯一可行的途径。

在我印象中自我离开剑冢的那一刻起就一直陪在秦王身边从未离开,除了有一次碰到几个不讲脸的楚国人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把我偷了去!开始我是宁死不屈的任谁拔剑我就是不出鞘,哪知后来来了个不长眼的告诉楚王“此剑无用,废铁矣,未若熔之”我一听大事不好赶紧松了口,小命要紧,小命要紧啊!后来他们就逼着我上战场对抗秦军。或许真是应了那句“得之,王天下”楚国项氏本就剽悍勇猛威逼我之后更是如虎添翼,秦国伐众历来雷厉风行如今却在这卡了壳久攻不下。但是苍天可见,我真的是身在楚营心在秦啊!就这样秦楚一直僵持不下,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他站在了秦军之中目光如炬,然而楚将仍把我紧握手中一面拼杀一面高喊着“伐无道,诛暴君”。这场景似曾相识,好似许久之前……是了,是了,我终于明白那神仙老头儿说的话了。昔年武王伐纣时所用神兵正是在下,只不过功归西周,杀人之过却全算在了我头上害得我平白无故在剑冢中关了八百多年。我哭笑不得!“人世冤孽为何要我来偿还?我不过是把剑而已!”恍神间楚将拿着我又杀了许多人我的身上再次沾满了鲜血一如八百多年前,我抖了抖剑身以示抗拒,可恨那楚将却不依不饶直用蛮力压制。我苦苦挣扎直到耳边传来那熟悉的声音“王权,速速归来”那声音穿透沙场,威严而镇定,我兴奋不已趁着楚将恍神的瞬间奋力向前飞回他手中。当年(公元前223年)楚灭,时隔一年燕灭,又一年齐灭。从韩到齐,他花了十年终一统天下。

从秦王到秦始皇,我看着他一步步实现着自己的理想,不顾世俗眼光,不惧前路漫漫。此刻他身着玄色冕服戴十二旒冕冠站在章台宫前接受七国臣民的朝拜。“此后天下再无七国,尔等皆是朕的臣民,朕给你们的将是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大的国家!”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帝王站在宫殿前宣誓,豪情万丈,威严得令风都要绕道,不敢肆意吹乱了他的衣摆。

我从不否认他是我见过的最有胆识的君王但同时也是最任性的君王。后来他依旧我行我素焚书坑儒,许多儒官文士背地里都在骂他,明面上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奉承的嘴脸,大部分人对他大抵都是又恨又惧的吧。这些他都知道却也都懒得理会,每每这时他总会拍拍腰间的我然后自言自语道“王权,你懂的吧?”我奋力地点着头,剑身碰到剑鞘发出咯咯的声音。“我懂,我当然懂!照老兄你这性子又怎能容得下那些荼毒人性害人匪浅的三纲五常。”我曾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过下去,他的秦朝会一直强盛下去,然而剑算不如天算,秦皇嬴政死于第五次东巡途中,他身上的王气已散,我竟打不过一个无名刺客,终是看着他在我眼前气绝。他死后大秦帝国逐渐出现了裂痕,各地起义四起,王朝开始迅速衰败。后来赵高等人找到了我欲借“王权”之力力挽狂澜,但我深知“王权剑出,天下大乱”他已死……这些人可造乱世却不可平乱世,这里再无一人如他一般了。

执剑之人已逝,剑又该何去何从?罢了罢了反正这天下也再无我留恋之处……后来我回到了剑冢中,我要睡一场好觉,做一场好梦,梦里有他爱的太平盛世有我要的山高水长。此后“王权”再不入世。百年后又有了这么一句话“荣枯不为人命,盛衰不由王权”天道轮转,自然而然,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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