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年之心‖文/一只大香菜

暮年之心

孤独无依的老人，不仅有着多病的躯壳，无人相伴的人生的最后时光，还有与这些一起而来的苍老寂寞的心。

我老了，腿脚也不那么方便了，我只能在家里等你回来。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哗啦哗啦地敲在书房的玻璃上。

我伏在桌子上安静地写着所谓的字，听见门锁转动地声音，然后你合上伞，去厨房放下了刚买的蔬菜，你的脚步很快，脚步声也很大。似乎你今天的心情也和今天的雨一样有些急躁和不安。

我的胳膊有点酸了，于是我靠着你新买的靠枕缓缓地合起眼来。

你说，这天气怎么和孩子的脸一样说变就变。

尽管你没有走到我面前，我还是可以想象得到你此刻的样子，一定是带着屋外雨水的氤氲，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你因为不爽突然下雨而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有你毛茸茸的额前碎发。

待你收拾好手头的东西，你走到我的跟前，你看见我面前的纸和笔，嗔怪地说，你怎么又想起写字了呢，为什么不去做些轻松的事情。

我看着你年轻的脸庞，好像看见了年轻的我一样，我轻轻地笑了，抬起手想替你整理你散落在耳旁的碎发。你蹲在我的膝边，用你年轻又漂亮的手指抚摸着我已经向衰老妥协的爬满皱纹的双手。

说实话，这感觉痒痒的，有想让我躲开的冲动，但是这温暖的感觉却又一直从手臂攀爬，慢慢浸透到了我要干涸和苍老的心，我贪婪地享受你带给我的温暖。

我的脑海中好像又闪过你儿时的样子。

春天的午后拗不过你的央求，拿着彩色的风筝和你来到公园，那时候你才上小学四年级，脖子上还吊着前不久因为滑滑板摔伤的胳膊。

我对你说，我来帮你放吧，你的胳膊不要再伤着才好。

你却执意要自己放，你用没受伤的手拉着风筝线，打着厚石膏的手别扭的握着线轴，在草地上奔跑，那个样子真是又可怜又滑稽好笑。

你用无尽温柔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之中拉回，你轻轻问我这样写字会不会太累了。

我摇摇头，尽管疼痛就在我的唇齿之间，我慢慢说，我只是想写写你的名字，但是我发现我已经连笔都握不稳了。

你说，没关系。然后轻轻地将脸靠在我的手边。

你身上还带着雨的气息，也有很多陌生而又新鲜的味道，这些我已经太久都没闻到过了。

不过好在，这些东西我都可以通过你感受到，触摸到。

你说你换了新工作，新工作待遇很好，上升的空间也很大，想在自己年轻的时候多去闯一闯，唯一不好的就是在外地。我又好像看到了当年和你一样大的我，一无所有又执意离开家去大城市寻求机遇，发展自己。

我顿了顿，缓缓说，你放心的去吧，年轻人不要选择安逸，多去看看也是好的，照顾好自己。

你开心的点点头答应我说，我以后每个月都会回来看你的。

孩子长大了都要离开家的吧。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企图掩饰掉我因为这个突如其来又好又坏的消息而来的伤感。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依赖你了呢。不希望你离开家，更希望你早点回家。

明明以前都是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是喊：妈妈快来帮我。明明以前都是我总是盼着你快点长大，早点去读大学，这样我就可以每天不用早起给你做你喜欢吃的西红柿鸡蛋面。明明以前都是我希望你可以独立一点，告诉你不要总想着父母可以帮你，你要学会自己面对和处理生活中的问题，我们不会永远陪着你......

的确，我真的没办法仅仅凭着我对你的无限牵挂和爱就抗拒自然规律，拒绝苍老，在这个生命不永恒的世界长久的陪伴你，可是自然和社会赋予我的使命却让你成为了我在这个生命轮回里最不想离开的人。

我会担心你吃的好不好，还像以前一样失眠吗，有没有被人欺负，欺负了有没有还手，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值得托付终生的那个人。我关心着你的一切，就像在你叛逆不愿分享的青春期，我也曾会想偷偷打开你的抽屉，看看你压在最下面的日记。

于我而言，人生的画卷我大概也是看了七七八八，我的人生使命也似乎在你宣告独立的时候完成了，如释重负但又十分不舍。因为每当时间定格在只有我和你的时刻，我都会想我可不可以再多停留几日，我还想再多陪陪你。

暮年人的心，总会有太多的孤独和寂寞，我会有很多东西想说，像是和你的故事，和想继续保护你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