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凌《铭心》

铭心

那年师范刚毕业，向往西部广阔天地和神秘文明的执念促使我只身去了西宁，在那里，我一边打工一边四处溜达，九月份的西宁竟然就迎来一场令我惊悚的大雪，这场雪使本就水土不服的我归心似箭，临回家的前几天，我想把周围的名胜都光顾一遍。新认识的朋友们都很忙，没有人陪我，于是，无论是去塔尔寺还是格尔木，我都是真正的孤独者。

高原的天，苍茫而辽远，蓝天是水洗过的清澈，蓝天下的城市寂寥又清冷，我伸手摸向近若咫尺的天，阳光透过指缝流泻在我眼中，突然就溢出来了，这样陌生的城市，这样陌生的人生，这样看不到未来的自己……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悲伤。

最后一天，一个人坐在公交车上，突然就想：一直这样往前就好了，没有目的。于是，车停在了一个叫做凤凰山的山脚下。

雪后的凤凰山在苍凉的天幕下格外荒凉，踏着咯吱作响的积雪，我朝着山顶一个塔状的亭台踯躅前行，目之所及的积雪证实了此处确是人迹罕至，晶莹的雪粒在无遮拦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我盯着几处明显是动物的的脚印甚至心生怯意。

记忆中，我最终停留的的庙宇有着怎样的异域风情我早已淡忘，忘不掉的，刻在记忆深处的的是那殊途同往的三个小伙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样的雪天，竟然真的有人会跟我一样去无聊到爬山。不过幸好，有人总比有野兽强，我心下稍安。——转了一圈觉得天下的庙堂大同小异，况且这座建筑还这么破败，兴致缺缺的我当时脑子一抽，拿出口袋里的笔，在庙宇外的一根柱子上写下：***到此一游。刚写完，（非常惭愧这种事我也干过）那边的三个小伙子叽里咕噜的说话声突然大了起来，他们甚至从台子上跳下向我跑来，然后，问了我一句让我终生难以淡去记忆的话：你会写字？你识字？……

很多年后，我成了老师，我跟好多批学生讲过这句话，每次讲的时候我都能看到我的好些学生眼含热泪。我不知道该怎样描述那样一种感觉，心酸心痛无奈无能为力的各种疼一并纠缠着。随着岁月的递增，这种疼又引发了其他的东西。

很遗憾，我没有像所有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样因为那句话成为西部支教事业的一员，那个凤凰山只是我生命中路过的一处栖息地，承载着我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和感慨，那几个小伙子也只是我人生的过客，展示着我所不熟悉的另一个世界。我没有办法左右自己的人生，一如他们只能放羊，杀羊，卖羊的人生……

那一天，我应他们的请求也在柱子上写下了他们的名字，看着他能在自己的名字前大呼小叫的热切讨论，我偷偷拭去没忍住溢出来的泪悄悄离开了。

从那之后，每每遇到生活的不公，我都会想起那一个雪后的上午，那几张年轻的脸，那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问话。跟他们相比，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最初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想告诉所有人：当你觉得没有鞋子而悲恸哭泣的时候，一定要想想那些没有脚的人。生活不曾亏待你，为了不让这个世界有更多的遗憾，我，你，我们，要一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