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天津散文杯征文】永远的旧房子


永远的旧房子
河南 陌人
那曾经只是一段故事,谁知会在这沉寞的夜晚,蓦然站在这张稿纸上,注视我的瞳孔。
我于是不敢怠慢,遂匆匆地逃出尘嚣,回到故乡去。
春乍,依然还寒。二月的青春,依然由枯朽的草们簇拥着,爬满弯曲的道路。
我知道那房子,一年前就已经拆掉了。不过,那桥还在。我于是来到桥上,便想起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卞之琳的《断章》,都挤在我故乡的风景里。
桥下是条小河,水不大,靠河的边沿,还有一个平台,我的很旧也很简洁的房子,就筑在那个平台上
房子的四周,水草汪汪地生着。季节来临的时候,蜻蜓如云,它们都用了最精致的翅膀,煽动我的闷热的夏日。全天下唱得最好的蛙们,也群情而起,鼓噪我寂寞的秋天。
正是梅雨泛滥的季节。许多的湿湿虫,俨然尊贵的主们,爬上我光洁的床榻,驱之不去。
于是,我开始写诗。《擦亮生命的天空》,又于是《雨绪》、《人生》、《给年轻的朋友》。
记得妻,难忘妻。自从走进这栋房子,便遭遇许多文字。于是,清贫蔓延,拮据与日俱增。大雨倾盆时候,小房子终于遍体淋伤。夏夜狂风,雨又大作,屋里到处漏湿。妻忙地起来,用了所有的盆子和罐子,放在床上,接在凳上。一边滴哒滴哒是雨滑落盆里的声音,一边是我写诗的声音。
儿子在地铺上熟睡,妻就倚在屋角的茶几,替我颤抖那些如蚁的文字。于是在这《无言的季节》,我们《躲过夏天》又开始《躲秋天》,又于是,《美丽的城市》就站在我的书页上,成为我的慰安的句子。
可是妻呵,可知字贱纸贵,抱憾的是我的遭际,会使无辜的你,误染至深,一滑千里,成为这小屋抹不掉的憔悴的风景。
转眼已是九月。记得是第二次筹备会吧。文学作品的研讨人员,都已早早到齐了。唯有军,还迟迟未面。众人怨声载道:“不会来了”。天至很晚,军才气喘吁吁,就那么将车子往房上一靠,“我晚了”。还抬手直甩汗珠子。后来才知道,他是办完了丧事,几十里赶来的。那车的轮子,满是尘土,仿佛还滚动着他叔父最后的怨言,匆忙的葬礼。
文学呵,你昭示的不仅仅是美丽的光晕,而是年轻的青春,苏醒的灵魂。
入夜,休会。突然停电,大家急忙燃了灯盏,就着烛光,玲、峰,对,还有宋学究——东,唱着歌,说着故事。至今,那房子还依稀歌者的夜中,有人坐听。
那一夜,月亮真圆。
后来,在那房子又老的时候,门外的沙岗上,突然斜刺里生出两株高粱。一样地齐整,一样地疯长。面对苍白的穷秋,我急忙回得屋去,将《姊妹高粱》,画成迎风的模样,站在与我的同一个方向。
夜已很深,露水涌动,夏虫唧唧而鸣。面对世纪的贫血,我无能于维持正常的心跳。欲出门,却门外竟先有脚步轻响。近了,再近,有叩门的声音。我急忙开了去看,见是开慧的魂,挽歌而来,问了我许多答不出的话,便匆忙地飘逝。
我愈加不能平静,终于走近咆哮的黄河,让二十九棵美丽的苍松,挥手在棉花坡永恒的张扬之中。
我慢慢地走上小桥,走向孱弱的历史。是啊,小屋老了,房子拆了,旧日的朋友,也都在往事的堆砌里,在尘嚣的狼烟中,走向这年代,泛滥的纸币。文学穷,意志更穷。可是朋友呵,临走的时候,请回头看一眼那房子,那窗上的烛光,正点点明亮,挥挥手再走吧,请带走一片云彩。因为生命还年轻,因为天空总有湛蓝的时候。
朋友啊,要是那房子还在,定会在你落魄的时候,道一声悠远的珍重。那是因为呵,你走的时候,文学还注视着你的背影。

荆随定,笔名,陌人。1962年生于洛阳黄河之滨小浪底。《望月》杂志洛阳编辑室副主任,特约作家。2015年曾获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和2017年建军九十周年中国诗歌金奖,被授于德艺双馨艺术家称号。2017年中外华语金鸡奖和年度十大人物,2018年中国十大金牌诗人和中国好诗金像奖,2018年中国新诗最具影响力诗人。被世界汉语文学作家协会授予一级作家。
附:【大赛公告】 ‖ 关于举办首届“天津散文杯” 全国乡情散文大赛的公告
本期微刊管理团队
责编:李 韵
编校:田光兰
制作:吴金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