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观儒家(三)
本篇再将儒家与墨家做一个对比。先秦最具有古希腊思维风格之学派,就是墨家。儒家与道家之名,都来自于其学说,而墨家之名似乎是来自于祖师爷墨翟之姓氏。墨家持守“侠道”,其门徒就像一群游侠,以天下为己任,反对任何非正义之战争,且经常不顾性命地去帮助那些被无道之君攻打的国家。这种精神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墨家与儒家都是入世的,但在战国时期,两派弟子时常发表言论相互攻击。儒家认为礼乐才是立国之本,人人都应该讲规矩、明尊卑。而墨家认为,乱世之中,最重要的是活着,而不是虚伪地守礼;诸侯要体恤民间疾苦,而不是耗费资财以粉饰太平。
历史的事实是,墨家最终消亡而儒家成了“国教”。这并不能说明墨家思想是落后的。因为当时墨家是秦国最痛恨之敌人,并曾被秦王悬赏缉拿。在强秦之大力捕杀下,墨家弟子日趋式微。另外,墨家对弟子人格与人品之要求太高,而儒家却总是在提倡桃李满天下。儒家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而墨家却时刻在为拯救苍生而准备牺牲。
不管是从行为角度、思想角度还是科技角度,墨家学说要想长存,必须要求墨子之后再出现天纵奇才式的人物来引领,但此等人物却始终未曾出现。而儒家与道家幸运得多,因为儒家后来有孟子等大儒继承,而道家有庄子等大师来继承。但不管怎样,墨家之“侠文化”还是给后世以很大影响,甚至《史记》里也专门有“游侠列传”。后世的一些小教派也隐隐有些萍踪侠影,如拜火教、白莲教等,甚至梁山好汉亦打着“替天行道”之旗号,虽然他们并未做到。在中国,做大侠似乎总是没好下场,如方腊与水浒传中那些或真实或虚构之大侠。不过,当今之新武侠小说不同,凡是大侠都基本有个好收场,不但名利双收,还财色兼收,最后还能成功地退出江湖,遁迹山林逍遥自在去了。
《汉书·艺文志》及刘向《七略》均认为儒“出于司徒之官”。《七略》曰:
儒家者流,盖出于司徒之官,助人君顺阴阳明教化者也,游文于六经之中,留意于仁义之际,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宗师仲尼,以重其言,于道为最高。
可见,儒是用来掌管礼仪教化的。《史记·儒林列传》曰:
秦之季世坑术士,而世谓之坑需……类名为儒,儒者知礼乐射御书数……私名为儒。
儒本是古代对学者之尊称。儒,从人,需声,这说明儒是应人所需而产生的,其思想学问能够安定或说服他人。但是值得说明的是,应人所需之“人”,应该并非指普通百姓。绝大多数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需要过多之礼乐制度来约束。儒家学说是为统治阶级而生的,这一点首先就使得墨家不满。
乱世出英雄,墨家弟子似乎就这样。在战火纷飞之年代,人人自危,朝不保夕,时代需要像墨家弟子那样的甘当大任者。但在大一统之和平时代,墨家必定会成为朝廷之眼中钉,而儒家会被请上庙堂。因为墨家弟子身怀绝技,个性张扬,总是爱打抱不平,而且总与无道之政府作对。而儒家却温文尔雅,人际间之关系处理得非常和谐。正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雷声大雨点小,吵半天也打不起来。
若仅仅是朝代更替,那不足以动摇儒家之领导地位,因为儒家之“礼仪”与“仁义”似乎确实是历朝历代都需要的。礼、仁信念之缺失也就仅仅出现在朝代更替之数十年里,只有战乱时间太长,儒家学说才可能退居次席。如东汉末期、三国时期与魏晋南北朝这一长达350余年之战乱期间,其时道家学说曾一度占据上风,世间崇尚老庄之学,遁迹山林之高士大有人在。后来之两宋也差点出现乱子,因为少数民族之持续入侵,西夏、大辽(契丹)、金、蒙古,一个接着一个地来践踏中原,战乱之骚扰,使得儒士们再次深思,于是儒学、道学与佛学被程颐、程颢、朱熹等整合成了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