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动力视野下的皮肤疾患
发一篇2012年写的短文。
1皮肤：身体到精神的表面
Didier Anzieu因为自己母亲的疾患，立志成为精神分析家，在不知道拉康是母亲的医生的情况下在拉康那里接受分析；他根据弗洛伊德冲动在自我尤其身体表层构成的关系，进而提出皮肤自我（moi-peau）的概念，在拉康强调符号和实在的70时代，强调回到身体等概念上。虽然拉康后期此时也开始逐步发展了身体的概念，在实在想象和符号三种身体及其病理（瞻望的实在病理：疑病症的身体；符号的身体：癔症；以及符号化下的想象身体意象障碍：包括神经质和精神病的多重病理现象）通过书写，字母，四大话语理论等概念，被整合到结理论之中。但是Anzieu的概念与拉康大相径庭。
如何定位这两平方米的我们身体最大的功能性器官——皮肤呢？人体最大的器官，不是大脑，不是肺，也不是心脏，甚至皮肤尽然是一个器官有时难免让常人觉得惊讶。我们居住于皮肤之中，以至于我们都忘记了它。
在整形或者烧伤外科，我们就能看到其重要的防御功能，这并不比肾脏、血液的淋巴免疫等系统要弱，它是人体的第一道防御，它的内部被称为我们的，而外部则是世界。弗洛伊德认为自我就是由此诞生，因而，从精神功能讲，是我们耐以区分自己还是别人的表面——（精神病人的身体意象问题将导致这个表面不完整，进而产生破碎的意象）。也是因此，力比多可以强烈地投资在皮肤上。
2011年的电影《吾栖之肤》以一种极端的形式，清晰地表达了这点：在位于郊外的华丽别墅内，人过中年的整形医生罗伯特·雷德加（安东尼奥·班德拉斯 Antonio Banderas 饰）和忠心老仆人玛丽莉娅（Marisa Paredes 饰）居住于此。在过去的十二年里，他先后失去了妻子盖儿和女儿诺玛（Ana Mena 饰），一桩桩人间惨剧彻底颠覆了罗伯特看似完美的生活，同时也将他的事业与研究推向了完全未知的领域。在别墅的某个神秘房间内，居住着一个美丽且与世隔绝的女子，她叫薇拉（埃琳娜·安纳亚 Elena Anaya 饰），既是罗伯特的病人，又是他的实验对象，二人有着纷繁错乱的渊源。她经罗伯特之手精心塑造出来的容颜，将彼此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在该电影中， 不单单是色情投资，而且皮肤构成了性别以及身份的内核。当一个异性的皮肤被倒错的外科医生罗伯特安置到本为男儿身的薇拉的身上后，一种彻底的异化发生了，这种异化的高潮就在结尾处，薇拉杀掉了罗伯特，逃回自己家中，复杂深情地望着母亲，而母亲陌生而焦虑地回望的那一瞬。
2 圣路易医院的皮肤科的精神分析治疗
圣路易医院的皮肤科在世界上都是顶尖的，作者摄于2012年
说到这里，我们不得不提到现代性，它让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整形外科的发达，而且导致女性男性化妆品的前所未有的发达，几乎没有人不会用到跟皮肤有关的化妆品：也许只有流浪汉连香皂都用不上是个例外。人是文明了，还是在文明中异化、假装？最初的假装就是衣服，它不单纯为了保暖，而且为了遮羞，同时，在掩盖同时又标明性别的差异。正是这种皮肤相关的色情投资，导致在中东某些地方，女人的所有皮肤都被遮盖起来，只留下那个空洞——眼睛。另外，我们也还清楚地知道，在情侣脸上，很容易看到一种光彩，像火花一样感染着周围的人。其实这光彩并不是恋爱的男女才能拥有。皮肤的状态取决于你内心的状态。法国巴黎10区的圣路易医院，皮肤专科的教授、精神分析治疗师达尼埃尔·珀枚-雷（Danière Pomey－Rey）认为：“皮肤和大脑之间的默契早在人还是胚胎组织时便形成了，它们通过神经递质（neurotransmitter）彼此联系，并形成生化对话。”
神经递质是传递神经信息的化学中介，在人睡眠时分泌，皮肤既是它的制造者也是接收者。神经递质的关键作用是保护我们不陷入抑郁。当它分泌不足，皮肤就会立即知道。当大脑说自己承担压力，皮肤就会以炎症、溢脂、大量出汗等不良状态回应。消沉的心情会导致血管收缩，然后一切器官运作都开始减速，血液循环、淋巴循环不畅，眼睛会浮肿，面色会发灰。改善肤色，一定要重视皮肤与大脑之间的联系，从我们的内部进行调解。
皮肤和大脑的关系，比心脏、骨骼乃至肌肉还要密切。均是产生自外胚层的细胞，如果考虑到进化论中细胞膜是抵御外界保护胞内平衡的重要器官，由此分化出体验外界刺激的神经，进而进化成复杂的神经系统，大家应该不难理解。
因此，大脑通过神经控制身体和肌肉，这是我们主要感知的身体，另外通过自主神经以及内分泌等系统的与内脏等器官相互调控，但也通过神经内分泌和皮肤进行通话。我们如果随着奥托兰克的视角回到《诞生的创伤》，就可以看到胚胎建立在子宫的那一刻，着床的同时，脐带的通道和胚胎外膜的隔离同时建立，分离和补给同时产生，这样母体的血液等和婴儿的血液系统得以隔离，虽然还是有如艾滋病、性病等病毒由此感染渗透到婴儿那里的可能，但是不同型号血液的母子不至于因此导致灾难性的血融等后果。
虽然，这样看似简单，然而，精神疾患的世界就此通过神经科学和医学搭接在一起。心身疾病乃至皮肤的精神分析学已经随着精神分析120年的发展，在西方逐渐成为专科。
3 回到皮肤病
原始的生化对话的连接，透过母子最初的照料，如抚摸孩子等各种接触，被色情化。进而，该关系和乳房这个客体一样，构成自我和母亲共生最初的关联物，各种医学上找不到真正原因的皮肤病因此是广泛的，一些简单的符号（signe）就能唤醒这种原始生化关联而促发症状：如花粉、酒精等等。
皮肤（不管其实体，还是其表象），构成了精神世界最初的容器，区分内外的同时，也充满了力比多的投注与去投注。形形色色的化妆品就是最好的见证，孩子的皮肤病因此经常反应母亲的症状：焦虑的内核以身体疾患的方式呈现出烦躁不安，无法入眠。其具体疾病的病灶位置，和其他心身疾病一样，具有某种生活经验中记忆痕迹的构成契机。也是这个意义上，与梦境形成的机理类似，在入睡前很多疾病会因为力比多从外部撤回，原始的共生关系被唤醒，而加重。
巴黎第五大学（巴黎笛卡尔大学）的精神分析系是这方面的前沿领地，圣路易医院有全法最大的皮肤研究中心，它也是巴黎5大的教学医院。近年来，陆续有几本著作问世，这将有助于处理皮肤科：牛皮癣，斑秃，白癜风等皮肤疾患（其实对于西医的皮肤科，除了感染外的大多数疾患都是很难处理的，病因未明的疾患。），也将利于与中医的对话。（国内唐一源的团队近年的研究也表明中医穴位刺激导致的内分泌和神经系统的相关调节系统。）
因此，皮肤如同莫比乌斯带的扭点一样，一方面作为弗洛伊德冲动的开口（感官器）的外表连续体，将它我冲动的身体（实在），另一方面是自我想象的身体（身体意象）的最重要的外表，通过想象与符号的身体（精神系统之符号体系）紧密联系在一起。透过符号加工，才能逐渐把实在的部分，逐渐消解，或者准确地说，力比多的洪流，需要借此分流与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