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技术论文段落精选(1)

弗洛伊德之所以经典就在于,他所谈论的例子我总是在临床中遇到,相反,当我遇到我没有办法处理的情况,又或者我觉得没有遇到过的超越已有的机制的那些梦的时候,而去重读他时,我发现只是我曾经没有遇到这些情况而把它们漏掉了,下面提到的这几个情况,都是非常非常常见的,它们经常标定一个新手分析家所遇到的各种棘手情况,我必须坦言,我将近十年来的临床工作,这里提到的各种情况都曾遇到过,很多错误我都犯过。而且,正是多年反复重读弗洛伊德的获得的帮助,让我最终决定翻译这些技术性论文。

这次摘选的都是关于前期会谈与梦、无意识的破译及其阻抗相关的,而移情的内容有待之后再专门摘选出来:

关于躺下的设置:

我坚持建议让病人躺在沙发上,而我则坐在他背后无法被看到的位置上。这个安排是有历史含义的;它是精神分析从催眠治疗中发展出来的残余物。但是它值得被保留下来是有好几个缘由的。首先是个人的动机,但也有很多人跟我一起分享该法。因为我不能忍受每天被别人看着长达8小时(或者更长时间)之久。当我自己醉心于倾听的时候,甚至处于我自己的无意识思绪中的时候,我不想自己的面部表情传达出给病人一些解释性的或者会影响他说话的材料。病人通常觉得采取这个姿势是一种剥夺而且他会对此抗拒,尤其当看的冲动(窥淫癖)在他的神经症中产生决定作用的时候。然而我坚持运用这种程序是为了防止移情与病人的当前观念不可察觉的混合在了一起,隔离移情并且在阻抗具有明确轮廓的恰当时刻来到时再将之凸显出来。我知道许多的分析家做法有别,但是我并不知道是否这究竟是因为头脑发热让他们采取不同的方式还是说他们发现了什么优势而导致了这些分歧。

不愿意躺下来的动机:

一大批数量的病人拒绝给他们建议的那种躺着的姿势且医生坐在他们后面无法被他们所见,而是要求采取另一个位置来开展整个治疗,最为常见是因为他们不想要处在医生的视野之外。 【这确实因此影响了会谈,他过于关注对面的人的反应而无法让思绪自然转出,然而分析家即便建议多次后,对方不遵守,却并不能强行把来访者按在沙发上。我们只能说,这就好比医生只是开出处方,却不能强行病人一定要吃药。他付出费用来咨询我们的专业意见,并不因此就一定要去要求对方信任或者遵照我们的意见。毕竟:一位女士到妇科看病害羞而无法脱掉裤子,那她也不应要求医生做更多;如果一个父亲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女儿作为病人要满足某些他难以忍受的医疗条件,那他也尽可以带她走。——这是弗洛伊德在另一篇移情的技术论文中举出的例子。】

关于自由联想:

当治疗的条件以这种方式被规划,问题就变成治疗从哪个点开始以及我们应该从何种材料出发了。

究竟是生活史、疾患史、还是病人的童年回忆呢,总体而言,何种材料作为出发点其实是无足轻重的。但是在任何情况下,我们让病人讲述而且任他来选择他的出发点。因此我对他说:“在给您讲一些事情之前,我应该先要了解很多关于您的情况;来,请跟我讲讲您所了解的关于您的事情吧。”

就精神分析技术的基本规则来说,唯有一点需要病人毫不例外地予以遵守。从一开始就应该告知他说:“在开始之前还有一个事情,您的讲述有一点是与日常对话所不同的。在日常交流中,您试图保持您的观点的连续和一致,您会尝试除去所有那些偶然产生的以及干扰性的次要思想,如同人们所说的,以免长篇大论而失掉了观点,但您应该在这里以不同的方式开展。在您的叙述中您观察到所有抵达脑海的不同思想,您希望求助于一些批判性的反对意见而对它们予以筛除。您应该会跟自己说:这样或那样的东西跟此处的主题无关,或者它们毫无意义,也因此不需要讲述出来。请永远不要屈从于这种批判而应该毫无顾忌地将所有的东西讲出来,这绝对会让您感受到心生厌恶。但这样描绘的理由——且确实是您应该遵守的——,需要在之后您才会发现和理解它。请讲出一切出现在脑海的事物。您就好比是个旅行者,在火车道的车厢靠窗的一侧,只是给坐在车厢内的另一个人来描述您眼中所见到的一切。最后,不要忘记您承诺说要完全的坦诚而绝不会放弃任何事物,即便因为这样的或者那样的原因来交流这些会让您觉得很不舒服。

关于不遵守的后果:

透过基本规则所产生的经验之上,确有很多东西要讲。经常我们会遇到一些人,一开始就好像这些规则就是为他们而制定的。而另一些则一开始就违背它。在治疗的一开始就引入这个规则是必不可少的而且也是有益的;此后,在阻抗占主导地位的时候,对规则的遵守就会减弱,而且每个人都会遇到这样的一个时候。他需要记得,从他的自我分析出发,为了拒斥某些偶发观念找出借口来对其加以批评,这一诱惑是多么地难以抗拒。当涉及到第三者的一些私密的东西首次出现在脑海的时候,他就能经常地发现根据这些他与病人一起设定的精神分析基本规则达成的一致是多么的欠缺实效性啊。病人明明知道应该讲出一切,但是他在涉及到另一个人的时候就变得谨慎了,产生出新的障碍。“我真的应该讲出所有内容吗?我认为这规则只用在关于我自己的事情上呢。”如果把病人和他人的关系以及他如何看待这个主题涉及的思绪都排开来,那么分析治疗就根本不可能得以开展。要做煎蛋就必须先把蛋壳打碎。否则,病人的叙述就有一些阴影,就如同歌德在《大自然的女儿》(Die natürliche  Tochter)的戏剧中所有的那一幕一样,完全不会留在医生的记忆中;进而,那些被保留的名字就会掩盖各种各样的重要关联。我们可以允许被分析者保留一些名字,直到他对医生和这个程序有所熟悉之后,再予以讲述。需要非常注意的是,虽然这个保留只出现在单独一个点上,那么也会导致整个任务变得难以完成。然而,我们想象一下,如果在我们居住的城镇的某个地方是不受管辖的,那么这个城镇的所有底层的边缘人群究竟会聚集在里面多长时间才会出去呢?我有天曾接待过一个高级官员,他因为曾经发过职业誓言,不能讲出关于国家机密的某些事情,而我只能与他一起因为这个限制而任由分析流产。精神分析的治疗应该超越任何的障碍性的提防,因为神经症和他的阻抗从来不会考虑这些。

【这里可以延伸一点:我们也不能如某些心理治疗师那样,去接待不说自己名字的人。如果一个人不说自己的名字,那么我们的工作所了解的无意识的一切,也绝对不会影响到这个个体,就好像我们已经找到一切犯罪事实,甚至录像,却拿不到他的名字一样;很抱歉有的人实在无法报上他的名字,或者他人的信息,但是,这就好比有的人的体质得了肿瘤却不适合开刀一样,即便其他人是可以的。

关于偶发思想在主干性选择叙述中的所处的重要性:

病人们通常在某个特定时刻出发会把他们的疾病状况都集中去讲述疾患发作的环境;而其他的病人,则丝毫不会低估过往因素,而去把神经症和他们的童年关联起来,经常他们一开始就介绍他们的整个生活史。在两种情况下,我们都不会等待一种系统性的叙述并且不会对二者之一有所偏爱。历史的每个细节将会在此后予以重新讲述,而且通过这些重复新的事物所添加进来的那些,才能真正把病人所不知道的重要关联展现出来。

有的病人们从初期会谈就详尽准备他们的叙述材料,也就是说确保尽可能好地利用起治疗的时间。这个看似热心的信封里包着的就是阻抗。我们不会建议做这种准备,因为它只会产生阻碍那些不受欢迎的那些偶发观念的冒出。

病人很可能相信他的全盘坦率讲出是出于可嘉的意图,然而阻抗在这种精心准备的方式中会要求它应占据的份额从而最为珍贵的那些材料就会从交流中溜走。

例如,他会事先和日常生活中的亲密好友讨论他的治疗而这次谈话中容纳的所有想法强行带到与当下的医生的治疗中。因此治疗包含了遗漏,借此最有价值的部分溜掉了。据此应该很快给病人建议说必须把他的分析治疗当成一种仅仅处于他的医生和他自己之间的排除任何第三者的私密话,不管后者多么的亲近或者对这些内容多么好奇。

那些想要将他们的治疗保密的那些病人们,经常因为他们同样也对他们的神经症加以保密,对此我就不予阻止。可惜,也很自然地,由此这种抱有治疗最好成效的那些个案都无法让当今的人们了解它们的效用了。病人们决定保密的事实显然已经给我们揭露出了他们所具有的秘密历史的特征。

选择分析治疗还是其他药物治疗:有时候应直接建议犹豫的来访者优先选择其他疗法

病人们看到有另外一种可能治愈的能接受的道路,他们就会把对分析的兴趣撤销掉。最好是让器质治疗优先完成,这些疗法经常是无疾而终。

对阻抗坚定而委婉地接下战书:分析家的尊严

我们回到治疗的初始。有时候我们会遇到一些病人以拒绝的方式开始,并且保证说没有任何的他们能讲述的思绪抵达脑海,尽管他们的生活史和疾病史的所有领域都还没有触及。我们不能回应他们让我们来讲他们应该讲出什么的祈求,不论是第一次还是此后的。我们不能忘记这些情况中所关涉的是什么样的事情。为了防御神经症一种强烈的阻抗冲入前线;我们必须接受挑战书并且对阻抗加以掌控。

如果后来他供认出他在听我们讲分析的基本规则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保留,也就是说对某些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而有所保留,那这真的是很糟糕的。

如果他跟我们交流的东西是对分析多么地不信任或者他听到的关于分析的东西是多么地令人恐惧的,那事情反倒不会那么严重了。

对于诊断和治疗高手:

我曾听闻有些分析家自夸立马就能给出诊断以及清晰快速的治疗,但是我对那些遵循这种例子的人持有保留意见。他借此会让自己和他的事业完全名声扫地,而且他甚至会激起最为强烈的抗议,不论他的猜测正确与否。一般的情况下,治疗效果会瞬间化作泡影,而且由分析家所唤起的惊吓是决定性的。甚至在治疗的以后的阶段上,我们也需要务必谨慎,以免传递一种症状的解决方案或者对病人还根本就没有接近的愿望就予以破解,必须到一个点,他自己并不需要跨多大步伐就能自己获得这个答案的时候,才能给出解释。【这里的拿捏决定了会谈的关键进程。】

我们以弗洛伊德已经触及到移情所产生出来的阻抗问题来结束:

他想到治疗本身但是却没有澄清任何的东西,或者他发现自己被分析室内的景象所占据,又或者他实在忍不住去思考在治疗室中的物件,甚至于他已经躺在沙发上,所有事情都仅仅透过“没有”这个词来替代开脱。那么这些迹象都十分地明了;所有这些都牵扯到当前的情势,即涉及对医生本人的移情,这服务于阻抗。

因而我们务必透过发觉这种移情来开始;并且借此出发我们很快会发现能穿越到病人病因材料中的道路。对于女性是根据她们生活史中的性侵犯的内容在等待,而对于男性则是过分强烈的被压抑的同性恋,它们都是容易在分析初期最倾向于去与分析对抗因而被拒绝掉的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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