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皮肤划痕:自恋的暴力
青少年皮肤划痕:自恋的暴力(节选)
Catherine Rioult
石岩 译
精神分析家 精神病与精神卫生学博士
近些年来,青少年的划伤皮肤的案例越来越多,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青少年常常用衣服把这些划痕遮盖起来,因为他们感到羞耻。即便如此,越来越多的青少年会把这些划痕发在某些网站上,由此可以通过社交网络了解到他们的一些隐私。他们之中很多人也正是通过这种迂回的途径第一次了解到这种现象,并且亲自尝试。
在这下面到底有着怎样的逻辑?怎么理解这些青少年们的精神运作——通过伤害身体来抵挡他们的焦虑?我们从自恋的焦虑来思考这些症状,并且检查在自恋的脆弱性这一背景下,这样的做法如何弥补自恋的故障。
什么是皮肤划痕?
它指的是持续不断地用锐器划开皮肤表层,使得血液流出并留下不可消除的划痕。
最初做这一行为时,她们(多数是女孩做这样的行为)几乎都感到一种贬低感和羞愧感。她们说这样的行为会让她们感到放松、安慰或自由。她们指出,这么做之后会觉得好很多,“干这样的事让她们好过。”对她们来说,生理上的痛苦要比精神上的痛苦更容易承受,因为生理痛苦是有限的,而且能够帮助她们更好地感受自己的身体。
多数情况下,她们想要的流血持续时间很短,因此不得不再次划伤皮肤,以便得到期待的冲动目标,也就是得到其满足。
许多人已经研究过这一行为。
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David le Breton(2013)讲到这是“付诸行动”。按照巫术的思维模式,划伤自己的人会说她们想要把坏血或者坏想法放出来。在传统社会中,划痕可以起到保护自己免受恶灵伤害的作用。让我们想想法国传统医学许年来所用的著名治疗方法,即为了治病,就要把坏血放出来。以同样的精神,当今的划伤自己的人也会说净化/洗礼这个词。
从精神病理学的角度来看,Xavier Pommereau(2006,p58)将划痕定义为“自我施加的针对皮肤的暴力”,涉及到的是那些“具有强烈的自恋缺陷、同一性痛苦”的青少年们。在他看来,这些行为症状涉及到的是表达功能、登录功能和交流功能。
这些划痕实际上是呼唤得到帮助,但又不主动说出来。所以,重要的是马上给这些青少年们提供一个家庭环境之外的说话的空间。最开始进行的评估需要涉及到这种症状的精神结构是怎样的,因为它有可能是神经症的症状,也有可能甚至是严重的精神病的症状。然后就需要创造一个联系,以便允许她们表达Catherien Chabert(2000)所说的“难以说出的或难以消化的精神伤痕的无意识具象figuration的尝试”。严重的自恋缺陷导致无法用一个能指来在世界中代表自己。如果说这种警报信号没有被听到,如果没有被处理,她们就有可能发展到更严重的阶段,直至企图自杀。不过,多数情况下,她们会说并没有打算自杀,只不过是想要那些无法承受的痛苦消失。
这些青少年把我们放在一个矛盾的位置上,因为她们一方面用症状发出警报,一方面又不想谈它。她们常常和父母起冲突,而且想要和父母切断联系,然而父母又有着支撑的功能、容器的功能,能够支撑她们的自恋。
这使得这种症状非常特殊,因为这与青少年期的发展过程本身所引发的精神病理学的困难相连:这是一段踌躇的时期,年轻人在寻找自己的身份和形象。
自恋和皮肤划痕
自恋是理解儿童、青少年和成人的人格、精神生活结构的构建的关键概念。
即使我们在弗洛伊德的一些文章中看到过一些相关的说法,直到1914年,他才在《自恋导论》里提出自恋的概念。他把原始自恋描绘为自我的力比多投注起源于和母亲的所有那些最初关系。婴儿那里的自我和“非自我 ”未分化状态中,弗洛伊德隐约看见一些自恋行为,源自自我的力比多或者自恋力比多与客体力比多之间的分配。
在母亲或照顾婴儿的人的支持下,自我保存冲动和自淫冲动(而且均源自身体)的联合,将会创造出原始自恋的情绪卸载的重要部分。
青少年的身体与自恋
在发展过程中,婴儿通过将母亲转化为一种精神表象进而将其内化,并与其分离。青少年期会修订与母亲的这些最初关系,但是也会修订早发的自恋脆弱性。正是依靠着它们的质量,青少年期才会或多或少顺利进展。如果整个童年初期的内化的能力出现了问题,将会在青少年期暴露出来。实际上,恰恰在这个时刻,青少年应当摆脱原初关联,和这一内在表象分离,以便于一些新客体编织新关联。青少年必须哀悼童年的那些客体,也就是与父母形象的幼儿关系。对他们来说,要想解除与俄狄浦斯客体的关联是非常困难的。与此并行的是,父母们也需要去处理对他们的孩子的哀悼的工作。恰恰经常在这里发生冲突,造成伤害。
青少年期的发身对身体造成了巨大影响,这使得身体成为自恋的见证。
我所接待的大多数青少年都会说她们的身体形象不好,在身体形象方面遇到障碍。
身体的变形强迫主体进行精神上及关系上的重新调整。精神方面的身体遭受了现实中的身体变形的影响。这个身体既陌生也熟悉,及被爱也被厌恶,即被渴望也被恨。而且这总是联系到父母的形象,害怕和他们相像。
当焦虑和痛苦显现出来的时候,身体变成了内部攻击性的投射地点。它总是准备着被用作接受溢出精神层面的东西并将其登录,例如那些暴力方面,不论是它们指向自己或是指向别人。身体成为坐落冲突的地点。
有时候,精神器官被自我所不能掌控的过度兴奋扰乱。
此外,在青少年期,从事性行为的可能性将带来一种既是实在的也是幻想性的焦虑,这也会动摇自恋的平衡。随之而来的是幼儿性理论与发身期性理论之间的冲突。
自恋与重历的镜子阶段
拉康把自恋的概念安置在非常早的时期,儿童在自认为是一个整体之前,在他是父母的欲望客体、幻想客体的时期。
在彼者的目光下,尤其是从母亲那听到的信息出发,儿童构建一个有关他自己的形象。在儿童能够对自己的身体有一些掌控之前,他还不能把自己看作是一个整体,因为他依赖彼者以便存活。
儿童总是在拉康所说的镜子阶段中,一点一点地理解到镜子中的这个形象是他自己的形象,他承认了它。仅仅注视镜子中的自己并不足以获得一个身体。被这样一个形象所捕获的过程必须伴随着一个第三者的在场。镜子阶段的效果在于得到身体本身的全体表象。这是从碎片向统一的过渡。
但是,儿童将要认同的那个形状是一个诱饵,其实他并不是这个形状。由此所创造的主体与其自我的自恋关系一直都处于想象性之中。拉康(1936、1949)写道“在与这一形象的爱若关系中,人类个体固着于一个形象,这个形象使得他异化为他本身,将来被称为他的自我的这一激情组织的能量和形状恰恰源自那里。”
按照以前渡过镜子阶段的方式,青少年给自己创造一个属于他的相对比较稳定的形象,他将能够以此为支撑,以便一点一点地整合他所体验到的各种新感觉。母亲回应儿童的各种需要的方式将印记铭刻在青少年看待自己的目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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