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亚：家乡的芝麻
Hometown Central Plains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芝麻
作者 | 唐亚
原创 | 乡土中原（ID：gh_06d145e3125e）
老家在南阳盆地东一个平原地带的小村庄。
这里盛产五谷杂粮，尤其是秋天，种的作物七五八杂。
谷子、芝麻、绿豆、豇豆、黄豆、包谷、高粱、红薯、花生、棉花……所以一入秋，农村人就开始起早贪黑地忙碌。割了谷子摘绿豆，杀了芝麻砍包谷，披星戴月，丢耙子弄扫帚是他们的日常，如此前前后后持续月余方才秋罢，得以有喘息之机！
真正的乡村八月闲人少，才了秋收又种麦。不过这种忙碌里掺杂着丰收的喜悦，劳累再很也是值得的。
芝麻是较为重要的油料作物，也是必不可少的秋作物之一。在我国，芝麻油的历史甚是久远。早在三国时，已有文字记载，《三国志·魏志》里记载:“孙权至合肥新城，满笼弛往……折松为炬，灌以麻油……”到南北朝时，香油已大量地用于餐饮，到唐宋年间，香油被视为最上等的食用植物油，应用得更加广泛。
小磨香油还有它独特的医疗保健之功效。据营养学家科学分析，芝麻中富含人体所需要的营养物质，确能延缓人的衰老，美容等，食用香油对中老年人来说，应该是最好的佐餐味素之一。
社旗的小磨香油是汽车响喇叭——名声在外，是除三粉外的又一大特产，不过现在机器挤榨的香油也很普遍，用挤压的办法取代了传统工艺。
麦收前种下的芝麻称为春芝麻，比麦罢种的芝麻约提前一个月成熟，芝麻提前收割后腾出来的茬子地种麦尚早，为了不浪费，往往会种些小白菜、晚豆角之类的速生蔬菜，也不耽误种麦。
割完麦子，家家户户都事先根据自家田地的亩数计划分配好种秋作物的量。该用锄点播的点播，该用耧耩种的耩种。
与其他作物相比，芝麻显得娇气些。耩地时对地的干湿程度要求较高。太干晾种子出不齐，太湿泥块子粘耧腿更影响播种效果。所以耩地的时机要绝对把握好，老庄稼把式只要看一眼地表层土的墒情，啥时候能耩地心里就有个八九不离十。
耩芝麻是个技术活。耧腿的三条腿儿只用两边的，中间一条得提前塞上，这样出来的两陇芝麻宽窄距离正合适。另外就是用的种子尽可能少，芝麻粒本身就小，又很金贵，粒粒皆辛苦，倘若让一个生手敞开了去耩实在是太浪费，罪过罪过。
只要墒情好，过不了多久，绿莹莹，嫩生生的小芝麻苗便争先恐后地探出自己的小脑袋。等她们稍大些，需趁墒用锄头整体锄一遍地，保墒，通风，防止小草芽滋长，顺便锄去有些腐朽的麦茬根，为芝麻苗的生长进一步拓展空间。
再等上十天半个月，该是剔芝麻苗的时候了。剔芝麻苗最好是下个小雨，地不干不湿，免得伤手，只要掌握要领，这个活儿最为简单，老少都能干，但要手脚麻利。新手起初对株距可能把握不好，需要的是耐心和细心。
想当年上二年级时候，有一天班主任老师带同学们去他家责任田里体验生活——剔芝麻苗，大家正热火朝天地干活，忽听老师大喝一声：住手！妈呀，你这孩子，咋挨帮儿薅完了呀？
芝麻苗剔完后，间隔些天再施一次肥料，基本不用再管，只要水分充足，它就芝麻开花——节节高，直至成熟。
芝麻刹顶后的短短几天里，家家都会争先恐后地刷上几大袋子芝麻叶，先在大锅里煮熟，用笊篱捞出均匀撒在土地上，半干时候再搁土坷垃窝里搓一遍，一则祛除苦味，二则便于存放。
雪花飞舞的寒冬，拿出一小撮，泡开洗净，放上油盐葱姜蒜腌好，做上一大锅香喷喷，热腾腾的芝麻叶面条。一家人围坐于桌前吃碗热汤面，个个笑开颜。
如今的芝麻叶更是成为人们调节胃口的最佳食品，而且芝麻叶面条的吃法在不断地翻新:用葱花、辣椒、姜丝和佐料炒了，做成芝麻叶面条吃;用生羊肉加足佐料爆炒后，可做成芝麻叶面条吃;用高汤煨过撒上鸡精，也可以做成芝麻叶面条吃。小小芝麻叶身价再次提高，成地道的舌尖上的美味！
芝麻的成熟是自下到稍部，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芝麻蒴儿由青变黄，芝麻棵稍部变干，说明芝麻即将成熟。每当这个时候，馋嘴的孩子们就会迫不及待地擗来吃。经验告诉我们，擗中下部分的成熟早，蒴儿大，籽粒还饱满。
芝麻蒴儿往往由两瓣儿合在一起，一瓣又有两列芝麻粒，它们像两队排列整齐的士兵，齐刷刷地站着。
嗑芝麻蒴儿也是项技术活，先用指甲抠开外壳，让芝麻粒裸露出来并放至嘴边，然后猛一松手，借助芝麻蒴儿外壳的弹力，只听“砰”的一声，两列芝麻粒争先恐后地蹦入口中。细细咀嚼，清香甘冽，滑润爽口，余味无穷。
芝麻叶脱落殆尽，芝麻趋于成熟，该是收割的时候了。杀芝麻的时机也要掌握好，一般是秆还泛青的时候就要收割，防止早熟的芝麻蒴儿掉籽。
收割完的芝麻秸被拉回场地，先束成小捆，再把几捆戳在一起，搭成一个个“人”字形小柴屋以便晾晒。也有人家为省力，干脆直接把成捆的芝麻小柴屋搭在地里，晒上几天，芝麻蒴儿纷纷裂开嘴，就开始磕芝麻。大雨布或大床单子往地上一铺，芝麻捆倒置，用短木棍反复捶打，黄的白的芝麻粒伴着“沙沙”声纷纷如雨下。磕完后雨布上的芝麻搅着折掉的茎秆和芝麻枯叶，鱼龙混杂，需要仔细把断茎秆和枯叶抓出，然后再做清理。磕完的芝麻捆照原样搭好，隔上几天再磕，如此反复两三次才能干净。
随后母亲会找个合适的天气在门前利用风力把枯叶扬走，接着端起簸箕一点一点簸去残余的叶末以及秕子，大浪淘沙，余下的是干干净净，光亮圆润的芝麻粒。这干净，手感好，入眼，能卖个好价钱，母亲说。
收获的芝麻大部分是要被卖掉换钱的，因为我和妹妹的学费得指望它哩。留下的除去榨一小壶香油以备过年之用外，另外两捧分别是留作种子和八月十五炕干饼以及制作芝麻盐的。
磕完芝麻，干透的芝麻秆被装上架子车拉回家，垛成一垛，是烧火做饭和烤火的极佳材料，看着它们在火红的灶膛里噼里啪啦响成一片，让人不由得想起一句话——蜡炬成灰泪始干。
近些年来，随着种植结构的调整，加上土地大规模流转，既娇气，产量又不高的芝麻逐渐淡出了小家小户的考虑范畴，连油坊的原料也需要大量从外地调运，我们这些有着深深土地情结的土八路想吃点儿芝麻叶都不是件容易事，还要到饭店里去点。
至此吾仍有一事不明，为啥现在天天吃的香油没有幼时候的香呢，难不成我口味变了，好生纳闷！
作者简介
唐亚，社旗县太和镇唐岗人，2000年参加工作，已过不惑，仍在奔波，爱好旅游，但诗和远方不属于自己，偶有灵感之际才觉“书到用时方恨少”，忙里偷闲记下只言片语为生活增添些许情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