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人精荐——张伟《陀儿庄张伟印痕》（一）

印人精荐——张伟《陀儿庄张伟印痕》

共五期

将陆续推出

飛鳥和魚

陳伯舸／文

鳥蟲篆文字興於春秋，盛於戰國，主要見於兵器，偶見其他形式出現，是一種美術化的篆書字體，富貴而華麗，極富裝飾效果。鳥蟲篆印章起源於戰國璽印而興盛於兩漢，漢鳥蟲篆印章筆劃佈置趨於均衡，留空少且相對平均，但其發展程度成熟完備，確立於具象化、抽象化的表現模式。後人對它的認識和嘗試借鑒則是在明代後葉。自何震始，明末印人如甘暘、梁袠等，都曾用鳥蟲篆入印，但也僅是印人的偶爾為之，直至二十世紀，鳥蟲篆印創作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高潮，其中鄧爾雅與方介堪為鳥蟲篆印章的興盛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印章在幾千年的發展過程中，從實用印章到文人篆刻，一直在變，因此，篆刻家們都在小的變化中大多保持著從容自在，大多最終還是回到原地，美其名曰回歸傳統，歸結於對審美樣式的缺乏。美存在於古與今當中，大的審美取向，取決於藝術的高低，是存在於古與今的多種複雜交錯的審美體驗，一些正在形成中的藝術萌芽反倒生成未來獨闢蹊徑的可能。各種因素的偶然聚合是生成無限種美的可能前因，瞬間的偶遇，時常是藝術絢爛的開始。

觀韋陀兄近來鳥蟲篆印創作，其立足點放在春秋、秦漢魏晉文字上，並以此奠定了根基，經過長期的探求，逐漸形成了動健沖宕的藝術風格。其用刀起止爽利純淨，使轉輕鬆婉暢，無嬌揉造作之習氣，有信然天成的意趣，看似簡樸平易，實則節律斐然，基調閒適，輕重和諧，進退有度，疏密妥帖，頗為耐人玩味。我似乎能讀懂韋陀兄印中的巧思，他不拘泥於漢代鳥蟲篆印的盤繞曲屈，而是趨於相對簡約，以秦漢魏晉印章為根基，暗藏在其間的飛鳥和魚，瞬間覺得其印厚拙高古又不失靈動。他遵循老子的大道至簡，這也是一種哲學，這與我認識的簡簡單單的他倒是吻合的。

層層疊疊的大千世界，我們要學會把複雜變成簡單，用智慧創造﹃簡單﹄，在變化中不斷昇華。這便是他新的探索，是他與眾不同的地方。當代藝術轉換的困難在於誰越是回到傳統內部，誰就越是面對巨大的挑戰，但如果不回到傳統的根基又從何處獲得內在的支援呢？我看到韋陀選擇的勇氣，以實踐的艱辛作為繼承鳥蟲篆印的後學，早年的韋陀就對秦漢、宋元印章做過很深的研究與臨摹，加之他對篆書的研習，賦予了他的鳥蟲篆印新的靈韻的營養，一方面，以秦漢魏晉印章的古氣，融入鳥蟲痕跡，他摒棄的是傳統鳥蟲篆印極為注重的線條裝飾，將直線大膽移入其中，而不走向華麗裝飾，把鳥、魚、蟲微妙的植入秦漢魏晉氣息的輪廓之中，既古拙又秀麗，以小見大，實乃洗心之筆。另一方面，則是借鳥蟲紋飾的流動性，以帶有西方構成主義的造型轉換到傳統上去，來強化高古的氣勢，極具張力，讓這種流動在柔軟與硬朗之間產生出明確對比，有一種仙氣蕩漾其間。

明代蘇宣曾云：﹃始於臨摹，終於變化，變者愈變，化者愈化。﹄這是千古不易的箴言，韋陀兄在鳥蟲篆印中的變化，是否合乎情理呢？但他的印能給人某種觸動，讓人的情緒產生一些震顫的印人卻不多見。無論是好是差，韋陀兄與我皆是不過玩玩而已，只是他在藝術的探求上像飛鳥一樣自由，像魚一樣快樂，無拘無束好不羡慕！

丁酉秋於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