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州文学.散文】罗豹||父亲

题字：周振华（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

题词：王剑冰（著名作家，散文家）

父亲

文/罗豹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起，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焦急的声音，挂断电话，我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母亲说父亲掉进水塘里去了，是六里外的李庄有人打电话告诉她的，看见父亲爬上岸，全身湿透，急匆匆地向西去了。

思绪瞬间飘回到2020年，暑期放假，回到老家，我进门就对着坐在院子里的父亲喊了声“爸”！不料，父亲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来了句“你是谁呀？”，浓浓的家乡味儿里却满是陌生。听到父亲的问话，我愣在了那里，僵持了几秒钟，然后又热情地回道：“我是您的儿啊！”。可是我的心在颤抖，父亲不认得我了，我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父亲不认识我了，以后再没有一个厚重的慈爱的声音接下我的话茬说:“你回来啦？”我只能默默地看着父亲，回忆起往昔日的点点滴滴。那个叫父亲的身影，在我的世界里一点点的远离。

父亲的这个病实际上是早有预兆的。那是2017年的中秋节，我去看望在广东打工的父亲。我们从四楼下来，我清楚地看父亲给房门上了锁，可是父亲说没锁，一定要回去检查一番。我再三强调上锁了，父亲还是要去确定一番，我要求上去查看，父亲不让。他怕我在下面等得太久，噔噔噔飞快地跑上楼去。他转身上楼的那一刻，我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背影，棱骨分明，已然消瘦了许多，不是我孩童印记中那个铮铮铁骨的壮汉了，一种伤感在内心深处滋生。下来时，他不停地大口喘气，却问我：“是不是饿了？”看着这个曾经为我遮风挡雨，现在依然心疼我的人，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儿子，你的话我非常感动，没想到我有这么好的儿子。爸爸告诉你，我的病全好了，你不用担心。爸爸说话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骗你的。我还要多挣钱。”看着父亲认识我，还知道我是谁时，最后一次给我发的信息，眼泪不由得涌了出来。这应该是父亲此生最后的一次短信吧！我不知道当时我说了什么，我恨自己，为什么不把当时说的话录下来呢？人呀，都会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吧？想起幼年丧失父母的父亲，他这一生是多么的辛苦和坚强！想起父亲，心里都有一种酸痛，如果能陪在他身边，照看他，多好呀！

记得龙应台《目送》里有这样的一句话“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每次离开家，离开父母身旁，父亲母亲总是站在村口，久久的凝望着我离开的方向，直到看不见我的车，才转身离去。我知道他们的舍不得，只是把这种舍不得放在心里，不说出来，不让他的儿子担心。

从广东一个人开车回到老家，需要两天时间。我告诉母亲，一有父亲的消息，就打电话。一个上午，没有父亲的信息。本家二伯找完一个村就会给我一个电话，“没有”“没有”，听到这两个字，我的心沉入谷底，我甚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下午3点多时，母亲打来电话，高兴地说父亲回来了，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回来时嘴里嘀嘀咕咕说，我打不死你，你敢咬我儿子。别怕，过了渡槽爸爸抱你回家。边说手里拿着一根树枝，还不停地挥舞。母亲说那样子像是在和一只狗搏斗。

听着母亲的话，我能想象父亲此时的情状。我也想起了我幼年的一件事。去我干爹家要经过一条渡槽，每年过完年，干爹就把我送到渡槽这里，父亲再接过来，我们一起回家。有一年，父亲接到我，走了一段距离，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条黄狗，汪汪叫着，向我扑来，我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父亲一个箭步，冲到我的面前，抬起一脚，踢向黄狗，那狗被踢得似乎有些懵，说时迟那时快，父亲又一拳砸到狗的身上，黄狗疼痛难忍跑了。这一脚一拳，在路上父亲说还没有完全发挥出他当年在部队时一半的威力，不然那狗会被打死的。从那时起，父亲就是我心中的英雄，顶天立地。

开车回到家里，走到父亲身边，父亲上下打量着我，问母亲：“这是哪里来的客人？”“这是你儿子。”“儿子长这么大啦！做好吃的给他吃。”听着父亲的话，看着父亲那双浑浊的，无神的眼睛，我的眼泪早已控制不住。

想想母亲告诉我的，父亲最近总是喜欢去我曾经去过的地方。我明白了，父亲虽然已不认识我，但我所有的一切，都像刻刀一样刻印在父亲的记忆深处。

作者简介：罗豹，语文教师，广东省东莞市桥头镇作协会员，一个身在广东的河南人，作品见《河南文学》《东莞日报》《新新文学》等报刊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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