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都北京的文艺生活指南 | 绿茶·早茶夜读207
207丨文化中的政治
绿茶金句
花谱作者都有一股傲气，他们认为自己不同于一般的戏迷和梨园行家，尤其是对伶人的品评，普通梨园行家只能做到色、艺、性情三个方面，而花谱作者们有自己的审美标准，他们认为最重要的一个准备是风致。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18年01月
清都北京的文艺生活指南
文/绿茶
大家好，欢迎收听早茶夜读。我是绿茶。最近感冒了，本期夜读请杨早代为朗读。
去年底在社科文献出版社十大好书评选中，一本关于晚清戏曲的书《文化中的政治》广受评委好评，并最终入选社科文献2018年度十大好书（点击左侧蓝字链接），于是，我回过头又认真读了这本书。
18世纪的盛清时期，满清都城北京有上百万人口，可谓是国际大都市。这一时期也是北京戏坛的黄金时期，从文人创作的高雅昆剧，到较为低俗的“花部乱弹”，各种不同类型的戏曲齐聚北京。美国学者郭安瑞这本《文化中的政治：戏曲表演与清都社会》叙述始于1770年前后（约乾隆中期），北京高度繁荣的戏曲环境和商业戏园催生了一种新的文体——即记载清代北京伶人和戏曲活动的“花谱”。花谱涉及伶人生平、才艺和风月场逸事，尤其是对男旦描写，以手抄本和印刷本的形式在北京戏园间广泛流行。
那么，花谱作者是些什么人呢？
他们首先是文人雅士，有很高的戏曲鉴赏能力，是真正的梨园行家。这些人多数是客居北京的南方文人，他们或因拒绝官场，或被官场所拒，带着失望之情沉迷于梨园世界。他们怀才不遇、无人赏识，对自己的前景感到凄凉，于是，和这些身份卑下的男旦们有着同病相怜之感。
花谱作者需要两方面的知识：对文学传统和北京梨园操作的熟识。前者必须是文人，有数十年的古典文学素质，后者需要常驻北京，有足够的闲暇和资本耗在戏园里并且与伶人往来密切。所以，不管这一时期北京戏迷行家有多少，能写花谱的绝对是少数，现存于世1785-1840年间的花谱只有十六部。
祖籍杭州的吴长元是最有名的花谱作者之一，他1785年出版的《燕兰小谱》被认为是“花谱文学”开山之作。花谱作者将自己置于鉴赏文学传统之中，巧妙地借用品鉴文化传统来书写令人沉醉的戏曲表演体验，使他们记录的伶人生活兴趣正当化，并且不遗余力地展示这一套文学谱系。吴长元在《燕兰小谱》中，直接定义花谱为这一文学传统的继承者。
昔人识艳之书，如《南部烟花路》《北里志》《青泥莲花记》《板桥杂记》，及赵秋谷之《海沤小谱》，皆女伎而非男优。即《青楼集》所载，亦女旦也。
花谱的代表作《燕兰小谱》
吴长元所列这些书单都是历代“青楼文学”的经典。花谱作者大量借用青楼文学中那种具有高度自我指代的语词，将伶人比作花，在艺人身上投射一种色情的关注，并把挑逗与忧郁的强调相结合，将形容女妓色艺的象征词汇应用到男旦身上。这样，就将花谱置于青楼文学传统之中，正当化又色情化了花谱文学，当然，这种含蓄的情色感性正是花谱文学最大的魅力所在。
当然，花谱作者对青楼文学修辞策略和词汇模仿，也有赖于清代戏园风月场的实际，无论台上还是台下，男旦都扮演着名妓的角色，男旦卖艺也卖身，他们与师傅的交易性质也近似妓女与老鸨的关系。伶人所处的困境尤其令花谱作者同情，由于受职业危险和年华老去的影响，男旦象征着被掠夺的纯真，花谱作者也借此诉说自我价值和时间消逝的失落感。
花谱文学还有另一个功能，可视为是一种都城文艺生活指南。花谱通常提供伶人和戏园在城市中的位置信息，也包括如何鉴赏以及花谱作者的审美体验，从这个角度说，花谱又可追溯到12世纪中期的《东京梦华录》所开创的都城回忆录文学传统。第一个把这两种传统结合起来的花谱作者是杨懋建，他于1842年撰写的《梦华琐簿》就是对这一文学传统的致敬。18、19世纪三部最重要的花谱文学，吴长元的《燕兰小谱》，张际亮的《金台残泪记》和杨懋建的《梦华琐簿》都属于都城回忆录文学传统作品。
花谱作者都有一股傲气，他们认为自己不同于一般的戏迷和梨园行家，尤其是对伶人的品评，普通梨园行家只能做到色、艺、性情三个方面，而花谱作者们有自己的审美标准，他们认为最重要的一个准备是风致。花谱作者小铁笛道人在他的《日下看花记》中说：“余论梨园，不独色艺，兼取性情，以风致为最。”他们对活跃于梨园的商贾和老斗更是看不起，认为他们主要冲着“色”来的。
戏园是清代都城表达公共话语的重要场所，一个充满竞争、冲突和争议的公共空间。郭安瑞从花谱文学和同时期关于戏园的小说入手，观察在清代商业戏园环境下，花谱作者、梨园行家、商贾、老斗及众多戏迷与伶人、男旦之间的关系和摩擦，进而理解那个时代观众和演员之间在这种公共空间里如何互动和表达。此外，本书同时分析了茶园、庙会、堂会这三种空间对清代戏曲的影响和推动，以及戏曲在不同空间里所扮演的不同功能。
对我这样的戏曲门外汉，这本书提供了很多有趣的知识点，尤其是花谱作为都城文艺生活指南这一点就很吸引我，回头可能要找几本花谱来拜读一下，看看清人是怎么记录他们文化、娱乐生活。
好了，今晚的夜读就分享到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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