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社工日记三则
出品 | 社工客(ID:shegongke)
作者 | 刘亚飞
8
月
16
日
周一
2010年8月16日 阵雨 星期一
现在是晚上9:58,我坐在窗前开始梳理一天的工作。又下起了雨,这是一天的第三次了,第一阵在清晨,第二次中午,这一次是晚上,很喜欢这样的天气,若懂事的儿童,一点儿也不影响出门,空气又好,天气也凉爽,南方的夏天很难得这样的天。卖麦芽糖的铁镰声又响起了,好久没有听到过了,应该是那个大姐,背着箩筐,一步一步悠悠地敲着铁镰,没有吆喝,很优雅,在这个喧闹的城市里迷人的像戴望舒《雨巷》里撑着油纸伞的姑娘。
第一次看到袁的父亲,听他叙述完他儿子的情况,我立马的想起了一年前的汪,也同样是遭遇车祸,都是肇事司机逃逸,佝偻着背疲惫的父亲来办公室找我的那一幕,这个世界冥冥之中我觉得发生的事件有时候也像太阳东升西落一样循环的。病房里的袁躺在床上,处在半意识的状态,不停的翻身,吃喝拉撒都依靠从老家赶过来的母亲照料,听他父亲讲出事的那一天,袁的女儿刚出生,袁很高兴从松岗赶去沙湾请朋友吃饭,坐电摩出的事。治疗已经花了13万了,还欠医院三万,后期的治疗还要持续,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真不知道怎样持续后期的治疗。袁父讲他正托人搞贷款,想尽一切办法一定让他儿子继续治疗。我目前能做的就是介绍符合其条件的社会基金,协调医院方面准备申请材料,后再逐步跟进。今天申请材料已经顺利递交,他抓着我的手说我是好人。
这一天还有一件事,小黄去世了。呼吸重症监护室的陶主任才转介给我不到两天。我和她朋友了解到,小黄才来深10天,病就复发了,被急救120送到我们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她在家里就长期患肺病,家庭经济比较差,父母没有钱给她看病,听说待她也不好,20岁不到的她选择来深投靠朋友打工自立,病发后她朋友就打电话给家里,第一次她爸爸接了说他会赶过来,再后来就打不通了,我也试着打了,是关机的状态。今天早上,打电话给她朋友,说她已经走了。我心里很悲伤。在医院做社工两年了,死亡的事对我来说已经稀松平常了,而小黄的生命却这样悲伤的陨落,让我很难过。
这一天就此。
9
月
27
日
周一
2010年 9月27日 星期一
进入九月中旬后,气温终于温和了些。我边在感受深圳的天气变化,一边遐想家乡的秋天。今天早上有个人找院长,院长办公室有人,于是就在我们办公室里坐了会儿,说刚从北方回来,那边现在开始变冷了,树叶子掉的差不多了。于是我就在想黄亮黄亮的杨树叶飞扬的姿态,大风过后柿子林里翻滚的血红的叶子犹如跳跃的鲤鱼。好多年不见了,想念家乡的秋天的味道。
今天下午在血液内科探访,很奇怪病房比往日安静。问一个病友,T出院了?他表情沉重的告诉我,说昨天晚上已经去世了。这个结果虽然我知道会迟早到来的,但是却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匆忙,我没有来得及告别,感觉心里很愧疚。跟踪T有6个月时间了,长谈了至少4次,见了n次面给我的感觉T是一个坚强的并且是一个对社会有思考的人。我们除了谈他自己的问题而外,常常谈一些热点的社会问题,说真的他给予我的社会经验、分析问题的视觉要比我的社工服务要多,所以我在病房探访最喜欢和他谈话。最后几次,因为发烧都谈的很短,他一次比一次瘦,后来眼睛也深陷了,每次见他,都感觉他好像正一点点的被看不见的水吞没,而其他的人眼睁睁的不知道怎么伸手去搭救他。现在想来那是最后一次的谈话了,他半倚在床上告诉我说,他想死后捐了眼角膜,因为这个社会给予他不少东西,他很感激,想最后再回馈一次社会,给我说起他儿子来深圳看他,坐在双层巴士上兴奋地大叫,后来走时亲吻了他,他很开心。我不知道,T走的时候会不会很安详。但是我知道,此后病房会一直很安静,再很难见到其他病友围着T聊谈的快活场面了。
再一个病房,问起怎么好久不见S?病友说,怎么你不知道,他走了已经一个月了。真的难以置信,我还以为他是出院了。这一段时间基本很忙,一边忙医务社工汇报会,接着重点跟进了宋医生转介的一个重点个案,没想到他在我忙活的空隙中走了,我很抱歉。S也是我的老对象了,在病房里和T也谈得来很要好的,也是病友中间的种子选手。我回忆,最后一次见到的是一天早上上班途中,他还给我打招呼,看起来精神状态挺好的,在外面散步。他是我的老乡,和我曾经谈起张艺谋的前世今生,说他觉得章子怡很聪明,在一次张艺谋《英雄》的新闻发布会上,有记者问道“什么样的人称得上英雄?”,其他的人都说的含含糊糊,而章是这么说的, “所谓的英雄就是一个平凡的人做了一件不平凡的事”,很让他佩服。
其实,在今晚我想说的是,T和S都是病房英雄,因为他们身体力行感染了很多病友的斗志。
10
月
14
日
周四
2010年10月14日 星期四 多云
今天比昨天热。又开了空调,病房、办公室来回串腾,衣服一会儿就给汗淋湿了。此刻,21点24分,我又坐在窗前开始疏落一天的工作。有隐约的白玉兰花香,隔壁嘈杂的令人厌烦的装修声音落下了,夜在此刻也稍安静了些,对我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夜晚。几晚都不听不见了熟悉的卖麦芽糖的铁镰声了,我猜想麦芽糖人到底何因缺席了这两天的夜晚。没有他的夜晚就像没有了夜莺的夜晚。
H的父亲今天高兴地告诉我说,他儿子终于开始说话了,还主动的打电话给他,这在以前也很少见的。H的主治医生,一见到我就高兴的说H反应正常了可以不用去康宁医院了,说很感激我给病人做的一切。H告诉我他正在利用治疗的时间写东西,是一篇他之前计划的一个长篇故事,因为学习忙一直没有时间写下来。我鼓励他好好写故事。这个个案是我整个九月重点跟进的个案,先后做了七次会谈,为了和H建立良好的关系,我曾一天在他床边坐了5个小时。显然,今天有效果了,我比任何人都高兴。
Y的情况也稳定了。刚介入时,Y才查出来白血病,情绪很激动要死要活的,说自己治疗要花那么多钱,给家里添负担还不如不治疗了,躺在床上就感觉自己很无用形同废人一个。我先后连续跟踪面谈了三次,今天刚走过楼道,宋医生就高兴的给我说“咦,她的情况今天终于好转了,你做心理工作真有一套”。我刚迈进病房就听到她的笑声和朋友电话聊天,我给一边放下昨天会谈时说带给她看的书,林海音的《城南旧事》,一边做了不让停电话的手势,示意继续。走出病房,我心放下了,又啃下了一个硬骨头。
这就是社工的一天。
我今晚想说给自己一句话,“你是一个排地雷的工兵”。
医务社工的工作并不容易
不如试试带上社工客的周边产品
让医院的工作环境多一点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