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宁海】谁没点往事
捣衣声声入梦来
小白
少小离家。
尤其是工作之后,像一朵云儿,在外四处飘荡,就很少回家了。
在那四处飘荡的无数个日子里,不知为何,家乡清晨的画面,总伴着清脆而悠长的捣衣声,如同一位不速之客,悄然走进我的梦乡里。
人的一生中,最不会磨灭与消失的记忆就是儿时的那一段。记得那时,年幼的我都是被清晨的捣衣声所唤醒。那或急或缓时长时短的捣衣声,来自潭畔河埠头。
潭叫横槎潭。潭的历史久远。据云,当年先祖葛洪次子卜居此地,聚一族之力,历经数年之时,筑砩挖渠,引前山白溪水穿村而过,遂成此潭。潭水悠悠,流淌了一千多年,也哺育了一代代的葛氏后裔们。
我的家就在横槎潭下游、日升桥的附近。儿时就读的小学则在潭的上游。曾经年少的我,每天沿着潭畔那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徒步往返于家与学校之间。
彼时,对我来说那是一段充满无限乐趣的路程。当太阳爬上了前山、照在日升桥那长满青苔的石板上,我草草地擦了把脸,匆匆扒过早饭,挎上帆布书包就急急往学校赶。
清晨的横槎潭,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乡村水墨画,静谧而唯美。炊烟袅袅,升腾起一团团烟气,弥漫徘徊于横槎潭的上空。头戴鲜红鸡冠、威风凛凛的公鸡,咯咯咯叫个不停的母鸡,当然还有一群毛茸茸小鸡们,估计刚从鸡笼里放出来,正埋头在草丛中啄食。白白胖胖、憨态可掬的小猪仔们,甩着尾巴,摇头晃脑,一边直哼哼,一边把尖嘴巴伸进土堆里搅和。三五成群的鸭子,在清澈的潭面上自在游弋,嘎嘎嘎地叫唤着,时而潜水而渔,一口气可以潜行一段不小的距离,时而拍打着翅膀,激起阵阵水花。邻家勤快的婶婶、媳妇或姑娘们,挎着一盆盆花花绿绿的衣物被褥,相跟着来到河埠头上清洗。柔柔暖暖的阳光,洒在她们乌黑的头发上、粉红的脸上、矫健的身子上。阳光般的笑容挂在她们的脸庞,或白净或粗糙的双手,经潭水一泡就变得通红了,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爽朗的笑声还有噼哩吧啦的的捣衣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那可是乡村清晨最动听的交响乐。有时,会忽然飞过一群鸟雀,穿越横槎潭的上空,从村头飞到村尾。村子里的男人们散坐在墙脚的石板凳上或是潭边的大石头上,眯着眼睛,抽着卷烟,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这是他们一天中最放松惬意的时候,吃过早饭,又得下地干农活了。
犹记得潭畔放了几只大石臼,旁有一口井,估计也是有些年头了。每当地里的番薯丰收时,就是它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一大早,附近的村民就担着一箩筐的番薯过来,悉数倒进大石臼里,从潭里舀水灌满,再用一根木棍子不停地搅和,如此反复多次,才到洗净粘在番薯上的泥沙为止。洗净的番薯,煮熟捣烂与白酿(土制酒曲)相混拌,经过一套较为复杂的工艺,就化身一坛坛番薯烧酒。当然也可以用机器辗碎打浆,沥出浆水沉淀为如石膏般白净的蕃薯淀粉,经过煮、刨、晾等多道工序,最终加工成为乌黑晶莹、韧性十足的番薯粉条。大碗喝着入喉如火烧的番薯烧酒,大口吃着猪肉番薯粉条,那是辛勤劳作的村民们最幸福的时刻。
某个冬日的清晨,某户人家那头用玉米、番薯等五谷杂粮养了一年的大肥猪,被五花大绑放到杀猪架上,围了一群男女老少。尽管它拼命挣扎叫唤,却被四五个大男人紧紧压着无法动弹,一刀子进去,顿时血如泉涌。整个场面热气腾腾,人人脸上喜气洋洋。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知道过年已经不远了。
捣衣声声,炊烟袅袅,梦里归乡知多少?故乡之晨,魂牵梦绕。
作者:小白
图片、编辑:濯清涟
审核:浩海紫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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