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苦情而困顿的萧红
在打开《萧红》这部影片时,手指停留在屏幕许久,我克制着内心里迟疑和忐忑,之前对萧红的人生经历略有耳闻,那是一段短暂的人生,像一件质地柔韧而纯良的青袍,悲怆、孤独、贫穷、乱世、疾病、流浪、背叛、丧子……是一颗颗子弹在袍上射穿的、密密麻麻的枪眼,让人触目惊心。
民国多才女,且不提光环闪耀下的冰心、林徽因、张爱玲这些奇女子,她们至少在当时有着优渥的地位和相对平顺的人生,而庐隐、萧红、石评梅等人却生活在阳光的另一面,她们是当时时代下更多女子悲剧人生的缩影,旧时的恋爱、婚姻都在她们有明显的烙印。
那时的女作家都逃不了一个“情”字。萧红的一生,与几个男人有脱不清的干系,他们的感情和当时的时代环境交织在一起,促成了萧红跌宕不安的人生境遇。
汪先生,萧军,端木蕻良,他们出现的时候,大概在萧红的眼里都带着光,在家人抛弃街头流浪的萧红遇到了那个姓汪的未婚夫,被未婚夫抛弃在宾馆里待产的萧红遇到了萧军,在与萧军的忠诚与背叛里扯不断撕还乱的情感边缘遇到了端木蕻良,人生最后,在疾病和炮火轰炸的惊吓里、端木的独自逃跑的情况下,遇到了骆宾基。
她在每个最困顿的时候,遇上下一个生命节点的男人。他们的出现,就像一根根救命稻草。在柔弱的时候接受了这根稻草,你就难以在壮大时摆脱这种情感对自己的束缚。萧红是矛盾的,纠结的,就如她说的:“走了又回来,走了又回来……”
萧红的精神是独立的,可她又摆脱当时时代下的命运,女人是需要依赖男人生存的。我们现代的人可能很难理解那个旧时代女人在很多方面的非独立性,男人和女人的不平等,女人的不自由,婚姻对女人的束缚……萧红自从抗婚离家出走,便失去了所有的依托和依靠,赤手空拳对着冰冷的空气。她是被孤立的,她只能暂且依靠一个个男人,尽管每一个都靠不住。
偏偏萧红遇到的都是文人,爱的都是文人。文人的思想就像水,文人之间是容易心灵相通的,他们懂彼此的世界,因为他们共同生活在另一个精神世界。可水和水交融容易,分流也容易,就如萧军说,爱就爱,不爱就丢开。人非衣服,哪能潇洒得想丢便丢啊!
文人的爱情观太理想化,他们也许能在彼此身上获得极致的情感满足,但现实和理想难以重叠,美好的理想的爱情几乎是幻像。长久的爱情,有感性的介入,也有理性的长久维持。维持意味着对不纯粹的接纳,对理想的妥协,可是萧红,她不是一个妥协的萧红。
尽管萧红不断在感情里被抛弃,她依然追求着爱。爱大概是她灰暗人生里唯一的光明。“我就像他划过的一根火柴,转眼就成了灰烬,然后他当着我的面划另一根火柴。”即使是火柴,也要奋力燃出一道最火热最亮的光。这样的勇气,不论当时还是现代的女性,大多数人是没有的。
文人的心思是细密而敏感的,女文人尤甚。她们的心思就如一根根细细的触角,伸向生活的每个罅缝角落,人们看不到的地方。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感受并放大常人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才能容易嗅到人性的气味,触碰到社会的壁垒与险坡,分辨出冷硬和柔暖。
正因为萧红心思敏密而有勇气,走了太多别人不常走的崎岖不平的路,才对苦难、黑暗有更深刻的认识,看过一部分《呼兰河传》,心里是透心彻骨的冷,一个人该有多么非凡的勇气,和柔韧的神经,才经得起这样黑暗而冷冽的精神冲击。一个弱女子,经受着个人感情的困苦,为一群人一个社会的苦,呐喊出撕心裂肺的声音。
萧红这样的女子,不该生在东北,那里的风太凛冽。萧红这样的女子,不该生在民国,那时的雨太狂暴。但是如若不然,便没有这样的萧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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