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森以北的郊野公园
从地图上看,整个都是建筑与建筑之间的道路的灰黄色的城市里,从奥森开始的大面积的绿色,一直向北蔓延。奥森有南园,还有跨过生态走廊去的北园。北园之外有清河,清河再向北不是很远,就有东小口郊野公园,然后是地铁线北边的太平郊野公园。
东小口郊野公园和太平郊野公园连起来的面积很大,将奥森的中轴线绿化延续向北,向着温榆河甚至十三陵绵延而去,好像要直抵燕山脚下了一般。单是从地图上看这样的规划设计就已经非常令人向往了;在中国的城市里,尤其是北方的城市里,如果不是自然形成的话,哪里还会有这样排挞而去的绵远绿色呢!甚至即便是自然里原来有,也早已经为建筑所蚕食殆尽。这里的绿色虽然不像是柏林那样位于市中心的古老森林,但是也已经让早就没有了森林的华北平原上平添异数,可喜的异数。不过,在北京的无数景点里,这样都是免费的“异数”远没有成为游客追逐的热点,所以至今仍可以有近于不受任何打扰乃至完全孤独的游览环境。
我坐了地铁,骑了共享单车,按照地图里绿色的指示走走停停地寻觅着,先到了被地铁隔开的太平郊野公园的南园,然后绕过铁路找到涵洞去了北园。南园北园之间没有穿过已经在地面上的地铁线的通道,这大约是设计之初的遗漏,也可能是先有了铁道线然后才开始建设郊野公园的无奈。因为郊野公园边的村庄被拆迁的痕迹还都是新鲜的,残垣断壁之中只有一座庙,还维持着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尽管它已经很是破旧,房顶长了茅草,但也正是其未被修饰的破旧,为这一带乡间高墙灰瓦翘角飞檐的传统建筑格局,留下了一个标本式的存在。
太平郊野公园之中显然是有过去的大树的保留的,那些树从排列格局上可以知道是乡间的林荫大道,是田畴之中的高树浓荫的传统下的旧迹。这些现在看来排列指示的方向都与公园本身的道路有异的大树,恰恰成了新树们的引领,成了整个公园里的灵魂。整个公园里虽然主要还是新树,是有意种植的灌木和司空见怪的下沉花园之类的设计,但是敞开式的自由出入与自行车可以进出的随意,还是使这里的园林面貌与城市里的公园不大一样。事实上,如果没有自行车自由出入这一条,完全靠步行的话,对于想在一天之内就把奥森北部的这些绿色一一走到的人来说,这些公园就显得太过巨大了。
有太过巨大的绿色,总之是一件新鲜的让人欣喜的妙事。可以让人非常罕有地拥有了一次除了追逐绿色,就再无其他目的的自由行程。这样几乎都在林木中穿行的自由行程,没有什么成熟的旅游路径指南,完全像是孩子跑出来玩的探索,忽东忽西,看见什么都是收获。这样的探索因为有几乎随时都可以找到的共享单车的助力,随时放下,随时又可以发现,极大地提高了自己远行的能力。这是时代赋予这样古老的在自然之中的漫行的绝妙新意,是现代文明照耀到古老的自然寻踪之旅中的明媚阳光。即便是在几年之前,这样的骑车和徒步随时结合的漫行还都是很难实现的,都需要颇费周折地找本地朋友借车,或者租车。
当然,如今所有的公园都是人工的规划设计栽种和保护下的自然,那种理想之中的自由生长的自然林莽在华北平原上的景象,早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不过,在这奥森北部的连片的郊野公园之中,的确还有那么一座小山是貌似完全没有什么人工的打扰的自然植被状态。这座山上长满了自由生长的火炬树,所有的树木都没有在树脚刷白,都没有追求横平竖直的所谓园林效果。因为火炬树是串根儿丛生的,年头多了以后,几米高的灌木已经将全部的山坡长满。唯一的人工也许就是在其中开辟出道路来,让人可以春天进去看芽,夏天进去歇凉,秋天进去看红叶,冬天进去顺着举在空中的密集的火炬仰望北京没有雾霾的湛蓝天空。
我把共享单车放在山坡下面,一头就钻进了这在冬天里也依然显得十分茂密的火炬树的森林。纵横的人工道路中心,山坡的至高点上,传来阵阵笛声。一位老者专门推着车子爬上来,正站在灌木深处独自演奏。笛声悠扬婉转飘飘荡荡地越过火炬树们有着暗红的果实的枝头,远送到周围由没有了叶子组成的树冠组成的褐黄暗黑的林莽之上,同时又将一种深深的古意带到人的心中。在这个人工痕迹已经最少了的近于原始自然的地方,这样的古意来得自然而然恰如其分,这应该就是那吹笛者专程到此演奏的本意所在了。
绿色的面积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鸟儿自然就来了,人在其中的状态自然就沉静而优美了。诸多在喧嚣的城市和拥挤的街道上无论如何都无法产生和体验的情愫也就潜滋暗长地丰富了起来,人的生活质量也就跟着提高了很多。
这样的绿色环境,这样在整个华北平原上只有北京才有的大面积的绿色,和周围的河北有雾霾北京没有一样,也属于北京的福利。这是北京令人向往,尤其令华北平原上的河北人向往的一个重要原因。这个原因也许还是潜在的,是在户口工作学业等等的方便待遇与高大上目标可能性之外的一个容易被忽视的潜在原因,但也其实是一个终极原因。
说远了,在有限的时间里,还是多在这样的园林中待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