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霾夜话之北京十里河话说斗蟋蟀
蟋蟀儿也叫促织,一般听见蟋蟀儿叫就意味着入秋了,天气渐凉,提醒人们该准备过冬的衣服了,故有“促织鸣,懒妇惊”之说。据记载,斗蟋蟀儿始于唐朝天宝年间,南宋权相贾似道,“少时游博无行”,掌权后尤喜促织之戏,还专门写了一本书《促织经》。明朝宣德皇帝也爱斗蟋蟀儿,致使一只好蟋蟀儿价至数十金,上有所好,下必甚之,北京人玩蟋蟀儿,大概也始于明朝吧。
北京十里河是一处与潘家园齐名的古玩市场之一,是北京地区花鸟鱼虫,宠物摆件,古物书籍古玩鉴赏聚集地之一。
今日周末,又来的早,市场里清净许多。一伙一伙的老北京玩家却络绎不绝的纷纷踏至了。
老北京人有许多嗜好,伺候宠养昆虫鱼鸟是其中重要北京味道之一。今天,我就单就蟋蟀为题谈谈的“北京味”;老北京人儿养蟋蟀那叫痴迷,就像东北人喜欢“二人转”,老北京人儿养蟋蟀,各个都是“大名鼎鼎”。有“油葫芦”、金钟、咂嘴,有“王将军”、紫皇、白砂青、鐵色紅鉗、砂黑黃牙等,而老北京人儿记忆犹新的是“青麻頭”最佳。这些个蛐蛐一般是养在大小葫芦中,养好了可以活到冬至,甚至上元节。有钱儿的主儿连养虫的用具都穷奢极侈,用象牙、玳瑁、黄杨、紫檀精工细制,平日里室内暖和,这些小东西就叫唤起来,此起彼伏,给人们带来了夏秋山林田野的趣味。因为这东西不光能听叫唤、还可以相斗,十分有趣。早年间斗蟋蟀规定:以二十四罐为一棹,斗之前,要先比较蟋蟀的个头大小,不是同一个等级的不能相斗。大小相当的才放入一盆决一死战。输赢亦有赌注,但一般不押金钱财物,仅仅是数斤月饼、花糕或者水果。然后大伙大饱口福,以求一乐。养蟋蟀在旧北京相当普遍,上至王公贵戚,下至平民百姓,连京剧名角谭鑫培也乐此不疲。也有善养蟋蟀的主儿专为大户人家养这玩艺儿,混口饭吃,也算是三百六十行中的一技之长,俗称“蛐蛐把式”。
蟋蟀是一种分布极为广泛的昆虫,几乎在全国各地都能找到它的足迹。不过比较有名的产地主要在浙江、安徽、江苏、上海和山东。浙江、杭州一帶出产有名的“浙虫”、“绍虫”,品种有白砂青、铁色紅鉗、砂黑黃牙等,嘉興一帶有血牙青、白牙青,湖州一帶有白腹青,绍兴一帶有白青、黃麻头;安徽黃山一帶出产白黑牙、白黃黑牙、星头(星头额上有黃青真月色的尤为上品);江苏的扬州出白头青背,兴化出黑牙青麻头(上品),南京出麻头紫,无锡出青大头,苏州出紫头金翅,宝山出黃砂紫,德州出墨牙黃,宁阳出铁头青背和黑牙青麻头(即蒲松齡的小說《促織》中所描写的,竟能与鸡相斗的上品蟋蟀)。北京地区的蛐蛐則以京北苏家坨的“伏地儿蛐蛐”和京西福寿岭的“青麻头”最佳。此外黑龙潭的“虾头青”、十三陵的“蟹殼青”等及清西陵、河北易县一帶的蛐蛐,也是京城饲养者的珍惜物。
原来,这小小的蛐蛐,我们书本里的蟋蟀竟然有如此大的名气和渊源历史啊!
斗蟋蟀的游戏源自唐代,至南宋开始大盛。宋理宗时的奸相贾似道即为蟋蟀专家,其专著《促织经》,就织类、辨色、抓捉、调养与斗技诸方面皆有详尽的阐述。宋亡元兴,斗蟋蟀游戏由杭州传至燕京,元亡明继,特别在永乐皇帝迁都燕京之后,这斗蟋蟀的游戏,在这勋爵贵胄、绅士戚畹、纨裤膏粱充斥的京师,已历两百年不衰。尤其宣宗一朝,此游戏发展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玩家儿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逮上一两条蛐蛐儿搁在罐儿里养着,称不上是玩家儿。斗架是雄蟋蟀之间的较量。蟋蟀相遇会用触角辨别对方,两雄相遇必然露出两颗大牙,一决高下。而一雄一雌相遇则是另一番情景。两只蟋蟀会柔情蜜意,互表仰慕之情。古时娱乐性的斗蟋蟀,通常是在陶制的或磁制的蛐蛐罐中进行。两雄相遇,一场激战就开始了。首先猛烈振翅鸣叫,一是给自己加油鼓劲,二是要灭灭对手的威风,然后才呲牙咧嘴的开始决斗。头顶,脚踢,卷动着长长的触须,不停地旋转身体,寻找有利位置,勇敢扑杀。几个回合之后,弱者垂头丧气,败下阵去,胜者仰头挺胸,趾高气昂,向主人邀功请赏。最善斗的当属蟋蟀科的墨蛉,民间百姓称为黑头将军。一只既能鸣又善斗的好蟋蟀,不但会成为斗蛐蛐者的荣耀,同样会成为蟋蟀王国中的王者。
蛐蛐儿是野生的。要想玩蛐蛐儿,先得把它逮到手——不说“逮”,说“拿”。
过去拿蛐蛐儿,要到北京郊区。据金受申先生在《老北京的生活》里说,过去北京专有人从事逮蛐蛐儿、卖蛐蛐儿的。立秋之前带上干粮到北京西山、北山去拿蛐蛐儿,一走就十来天,回来后拿到庙会上去卖。玩蛐蛐儿的主儿到庙会上去拿就行了,当然不是白拿,得给钱。有名气、有地位的玩家儿,到时候有人把蛐蛐儿送到府上去。真正的玩家儿拿蛐蛐儿,一拿就是一筐。一筐里装十把,一把十四罐,每罐里装一条。这 140条蛐蛐儿就够玩一个秋天了。当然140条不是全部养起来,还要挑选一番。挑选的标准是:“头圆、牙大、腿须长,颈粗、毛糙、势要强。”符合这些标准的留下,其余的就处理掉了。
玩家儿们也有自己到郊区去拿蛐蛐儿的。北京郊区有几个地方出蛐蛐儿。说什么地方出蛐蛐儿,大概源于两条:一是那地方蛐蛐儿多,好拿;一是那个地方的蛐蛐儿善斗。先是到西山八大处,后来到永定河西边的云岗。笔者小时候就听说:云岗盆底坑儿的蛐蛐儿善斗,号称铁嘴钢牙。昌平十三陵一带的山区也是出蛐蛐儿的地方。到后来北京附近没蛐蛐儿可拿了,就只好去外地买了。如今蛐蛐儿的产地,讲究是河北易县的,号称“小易州”。山东乐陵的也不错,最好的数兖州地区宁阳的蛐蛐儿。
养蛐蛐儿
光有罐儿了还不行,还得有两样东西:水槽儿和过笼儿。
先说水槽儿:瓷的,半圆形,直径约3厘米,高0.7厘米,槽内深0.3厘米。这东西做得精致、小巧,挂着釉儿,描着花儿,图案有金鱼、水草、蛐蛐儿什么的,还写着字:勇战三秋。笔者见识不广,觉得这应该是体积最小、建造最精细的瓷器。它的用处不必细说:喂蛐蛐儿水喝的。听说这么一个水槽儿,时下价值数百元!
再说过笼儿:澄浆泥烧的,质地细腻,颜色浅灰,高不到3厘米,扇面形,上面有盖,盖上有提手,可以揭开。过笼儿两端有洞门,蛐蛐儿可以穿过去。里面的空间可以容纳两条蛐蛐儿。这过笼儿有什么用呢?一是蛐蛐儿喜欢在暗处呆着,过笼儿就是蛐蛐儿的窝;二是养蛐蛐儿不能光养雄的(二尾儿),还得有雌的(三尾儿)做伴儿才行。如果雄蛐蛐儿不和雌蛐蛐儿交配——行话叫“过铃儿”,它是不会和同性斗的。过笼儿,就是供蛐蛐儿过铃儿的洞房。
“开牙啊!进攻!”一场针锋相对的秋虫厮杀就上演了。
两只蟋蟀龇牙鼓翅、蹬腿挑须,经过玩家手中芡草的一番挑逗,蟋蟀各个火冒三丈了,“怼怼”大叫着,张开钳子般的大牙,冲上前去好一顿撕咬,时而对齿合口,时而转肋侧攻,时而钳牙甩头。十几秒钟后,败者落荒而逃,任凭玩家如何鼓动,就是不再迎战,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换一个迎战。”败家不甘战败,打开了罐子,将另外一只蟋蟀放出来继续迎战。
激战正酣,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人们各个屏住呼吸观战,败者扼腕顿足,胜者则满心欢喜,随着“斗致”的不断高升,新到的玩家陆续赶来,拿出自己培养一两个月的得意战将加入到“战斗”中。
斗蟋蟀就像拳击比赛似的,两个参赛选手需要过秤,根据体重进行配对,两只蟋蟀的体重上下不能超过两个点 (计量单位为厘),并不像人们看到的那样,随便抓过两只蟋蟀来就开斗,他们都有严格的行规。
蟋蟀玩家里有“养师”也有痴迷者,人家讲究的是排场,装蟋蟀的瓦罐动辄千元,自己挑中的“蟋蟀王”千金不换,这就不得不说老玩家中那些王爷贵胄了,而现在也有痴迷老玩家。他们的家中上百个装蟋蟀的罐子都堆放在朝阳的阳台上,整整齐齐的几十箱子。因为他们养的秋虫基本都死了,所以就把罐子装起来了。不过打开房间,一个架子上摆的都是些漂亮的瓦罐,至少有二三十个,像是古董一般。这些基本是宋代宫廷的蟋蟀罐,如今这些罐已经很难找了,一个个都是价值不菲,万元不卖,不过这些罐不是用来观赏的,而用来繁殖蟋蟀的。老北京人称繁殖蟋蟀为“酚”,这些用来“酚”装蟋蟀的罐子大部分都是清代的,每一个都在千元左右。
而蟋蟀,就不得不提山东泰安市宁阳了,宁阳蟋蟀的特点一是品种多、质量好;二是性情刚烈,搏斗凶狠,强悍而善斗,被誉为“江北第一虫”。每逢夏末秋初,各地的蟋蟀爱好者们便会络绎不绝地赶往山东宁阳,看虫收虫。十里河的蟋蟀主要就以宁阳虫为主。蟋蟀头大饱满、脖粗颈圆,腿洒靛青斑,象白牙。蟋蟀一般是右翅搭左翅,但是若能得到一只是左翅搭右翅蟋蟀,也算奇中之奇,宝中之宝了。出价一万元都不会舍得卖的。而其战斗力则是连战连胜,打遍天下再无敌手,于是封罐称将。不过,这只蟋蟀也难过百日之限,终将老死罐中。这是后话!
这就是斗蛐蛐,逗“趣趣”,斗老北京“味”的生活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