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专栏‖ 张存灿闪小说四则 文／张存灿

张存灿闪小说四则

文／张存灿

作者简介：张存灿（网名 一得斋） 山东东阿人。1969年参加工作，天津退休。现为中华诗词学会、山东散文学会会员，威海诗词楹联学会理事，威海作家协会会员。个人专辑《岁月如歌》由黄海数字出版社出版发行。

  《 前  妻 》

两年前，他曾经收到过她的两次手机短信。

第一条短信说：“我去超市了。我知道你打完球，就要去泡澡。想把给你买的内裤，还有澡巾送你。乒乓球馆的人说不认识你。”

又过了一天，他又接到她的第二条手机短信：“在回来的路上，给你买的东西都放在公交车的座椅上，下车的时候忘记拿了。”

这是他的前妻。

当年，他们一个18，一个16，像两束含苞待放的花朵，像一对羽毛还未丰满的小鸟，毅然而然地离开了那座喧嚣的城市，去了东北一个新建的军垦农场。

在荒原上一起“战天、斗地”的艰苦岁月中，他们相识、相恋了。

在一个雪花漫天飞舞的季节里，他俩结婚了。

新苫的房，雪白的墙。

没有双方父母在场，没有张灯结彩，只有一帮男女知青战友的嬉戏和祝福。

返城后，意想不到的困难，总是接踵而至。

多少年后，他们无奈的分手了。

直到去年，他才知道她患了小脑萎缩症，并知道她多次丢了手机。

前几天，他刚刚开完药从医院走出来，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因为经常收到陌生的“骚扰”电话。每次，不等对方问话，他就关闭了手机。这次他下意识地点开。

“您好！我是小区保安！”

“你有嘛事？”

“一个老大姐的钥匙丢了，进不去屋了！此时就在我们办公室呢！您能马上回来一趟吗？”

“哪位大姐？我认识吗？”

“不知道姓什么。看上去挺有气质，像是个退休教师。只是神情有些不太对劲，两眼有些发呆！”

“她有儿子。我在外地不方便回去呀！”

“问过了。她说，她只记得您这个号码！”

《孝 子》

他从弟弟家把瘫痪在床的老妈接来，一晃儿三年多了。

去年，疫情刚刚结束，家里人就陆陆续续地来看她老人家。

瘫痪在床的老妈，当着他的面，对大哥们说：

“都是你兄弟两口子，早早晚晚地伺候我呀！”

当着他的面，对妹妹说：

“你二哥身体不好，一个60多岁人伺候一个90来岁的病人，他很不容易呀！”

小字辈的来了。

孩子们围着她，都特别喜欢听她讲故事。

小孙女特别乖，还搂着她的脖子，撒娇地说：

“老奶奶，我可想你啦！”

每当这个时候，才看的到老妈眼里放着光，脸上堆满了笑容。

每次有孩子来，不大的空间，很晚很晚才能安静下来。

到了晚上去，都是收拾完了，他们两口子再回到临时租住的小旅馆，第二天，早早过来准备早饭。

儿子和儿媳妇要走了，上车的时候，好像有些不高兴，没有说几句话，脸拉的挺长。

表妹一家子开车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刚来时说好的要多住几天，第二天就说女婿单位来电话，要急着回去。

他说：“妹妹来去匆匆，没有多住几天，就要走了。我老妈会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们。下次再来，我和你二嫂陪你们好好转转海边哈！”

已经上车的表妹，连眼皮都没有抬。

望着远去的尾灯，他一脸的茫然。

感悟：

久病床前无孝子。誰不养老，誰不知道孝子有多难当啊！

《银行卡》

周六一大早，我开车带媳妇回农村老家。

一进家门，大院干干净净。堂屋的两扇门敞开着。老丈人见我们下车了，从座椅上站起来，微笑着迎出门。老爷子今天显得格外精神。

坐下后，他推了推茶几上刚刚沏好的茶，示意我先喝口茶。

我有些受宠若惊。

说了会话，老人家进里屋拿出来一个红色的药盒，慢慢的从里面取出一个黄色发亮的卡片递给我。

一张农村信用社银行卡。

卡是送我的？——不会吧？

让我替他给誰转账?Yi ——这有可能！

老人家看出了我的狐疑。

“这是前几天，镇政府来人送的！”

“多少？”

“卡里8000！村支书还送来4000现金！”

我明白了。

老人家是70年代入党，90年代初退休后没有任何待遇。前些年，他去过镇政府、县政府，还去过省政府，光上访信就写过七八封。说是要讨个“农民的说法”。国家现实还没有农民可以退休的政策，这我是知道的。

“这么多年，终于解决了！可喜可贺哈！”我说。

“镇政府换届了。新班子讨论时，说我在职时，连续10年，都是先进党支部书记，还是县的劳模，带着不足百人的一个小厂，曾经连续三年上缴镇政府超百万的利润，为乡村经济发展做出了贡献。如今，乡村开始富裕了，政府财政也增收了，帮助像您这样的老农民解决一些实际困难，是政府的责任！”老人家说，这是来家的领导讲的。

“咋给这么多？”

“卡里的，是补发前两年的。现金，是今年的。”

过了一会，他又说：”来的领导还说，从明年开始，财政单独列支，补贴会如数按时打到我的卡里！”

说这话时，我看见老爷子的眼圈红了！

《位 置》

在朋友圈里，偶尔看到一张《中国式饭局》图，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回老家的故事。

那年，我16。大串联期间回了趟山东老家。爷爷奶奶还有老奶奶、三奶奶都活着，全家人见到我都可高兴了。

没几天，家里来了客人，是我哥哥的老丈人。

中午吃饭时，我无意识地选择在八仙桌旁边的一个椅子坐下。哥哥过来说：“二兄弟，你应该坐在右边的椅子，这是长辈的座位。”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我还是乖乖地站起来，坐到哥哥让我做的椅子上。

一家人都坐下了。

酒过三巡，我站起来，要说话，哥哥又直冲我使眼色。我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哥哥悄悄对我说，该你敬酒了。

我站了起来，拿着一个不大的，看上去像古董似的酒壶（后来知道是锡铁壶）走到爷爷身后，腼腆的对爷爷说：

“二孙子这么大了，第一次给您倒酒，祝您长寿！”

“啪”的一声，爷爷用筷子打了我的手，酒壶差点掉了。

啊！我又哪错了？

“老二啊，你这孩子，看我年纪大，就先给我敬酒！应该先给你大爷敬酒！你大爷是客，坐的是上座！”爷爷绷着脸，嘴角却在笑。

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第一次回老家，第一次参加家宴，不知道自己该坐哪儿，也不知道先给哪个位置的人先敬酒，闹出了这么多笑话。

这件事，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后来，参加工作了，经历的事也多了，逐渐看懂社会了，懂得参加公司宴会、商业宴会的桌牌都是有学问的。即便是朋友宴会、家庭宴会也是有理数的。不懂规矩，不知道自己的位置是要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