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汉和他的那棵树
〓第 1505 期〓
文|巩凤军 编辑|王成海
龚老汉家住东北农村，上个世纪80年代初，农村开始施行了包产到户，为了公平起见，将全村的土地按土质的好坏分成三个等级，每个等级的地块按人口均分，每家都要摊上一小块，几垅地或几十垅地的不等，龚老汉家在村南的上等地分到了二十垅地，地北头距地两三米远的地方有棵小榆树，小树不大，两米多高，树的腰身部也就有矿泉水瓶子那么粗，按当时村里的规定 ，谁家地头的树就归谁所有，别人家怕树大了会吸取地里的养分，影响庄稼的生长，把地头的树全部连根挖掉，当了烧柴或做它用，可龚老汉看了看地头的树，树干挺直，树形好看，没舍得砍，决定把它留下来。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十几年过去了，这棵树也就陪伴了龚老汉十几个春秋。在龚老汉的精心护理和呵护下，小树茁壮成长，由当年风一吹就来回摇晃的若不经风，如今成了腰身比大暖水瓶还要粗一点，十米多高的亭亭玉立的成材树了，左右比邻地块的人都劝他，把它锯了吧，树干能出两根檩子，树杈还能选出很多节椽子，你家儿子不是要盖房子吗？正好能用上，还能节省几个钱。龚老汉抽了袋旱烟寻思片刻，摇了摇头拍了拍树干说，不行，我还要让它成为栋梁之才呢。
undefined有一天，邻村的一个木匠经村里人介绍找到老汉家里，说儿子娶媳妇，想买个好榆木打家具用，它相中了老汉的这棵树，还给了个好价钱，家里人都同意卖给他，尤其是老伴更是举双手赞成，闹着非要卖，老伴只为这棵树的去留问题不止闹了一次，可每一次都以妥协告终，这一次也一样，老汉还是不答应。买者以为可能是嫌出价低了，连涨了两次价，可老汉还是不吭声，买者看出老汉是成心不卖呀，便悻悻而去。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又过了好多年，看着这棵树越长越大，如今长成了参天大树，就连大树的种子落在这片地的南面的整个坑洼不平的荒地里，也长出了很多小树，连成了一片，郁郁葱葱，成了这片地很好的自然防风林。老汉却渐渐的变老，已进入了花甲之年，在一个夏天里下午，艳阳高照，天气炎热 ，老汉在这块地里除草，除了几垅地以后觉得热得受不了，便从农用四轮车里拿出一块塑料布和一包香烟，在树荫下找了个平坦处，展开塑料布铺好，点着了一根香烟，躺在塑料布上，边抽烟边望着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刷刷作响的树头，想起了他与这棵树的渊源，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
老汉在睡梦中，梦见这棵大树会言语了，跟他聊起了它与老汉之间的缘分和过往。
大树说:这么多年来，我们经历了风风雨雨，很不容易呀，多亏你呀，你几次顶着来自家里和外界的压力，硬是把我从死亡的边缘救了下来，当年，别人把地头的树都连根除掉了，可你不学着别人做，你却留下我；还有那次来个花钱买我的人，你不为金钱所动，你不顾家人的反对，还是把我留了下来；你给了我两次新生，其实你就是一挥斧一点头的事儿，我的小命就没了，那么我就早已变成了你家灶台里的一把火，烟囱里冒出的一股烟，或是那木匠家里的衣柜摆设，可你没那么做，你是我的再生父母啊，我真的感激不尽，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呀。
大树接着说:那是施行土地包产到户第二年开春儿，你赶着毛驴车来到地头，你卸了车后，你就随手把你那头大公驴拴到我的腰身处，你刚一回头去车上取农具，你那头大公驴照着我的腰部就是吭哧吭哧的啃了几口，把我的皮啃下一块吃进了肚里，疼得我无法忍受，它那是要亡了我的根呀，俗话说，人怕伤心，树怕剥皮，正在我极度恐慌，疼痛难忍之时，幸好你发现了，及时制止了它，并把它牵走拴到了驴车的后撑子上。第二天你用塑料布把我的伤口包扎好后，再用绳子紧紧地缠好，并用两米长的小树干从根部立起密密地围身一圈，再用绳子紧紧的系了好几道，将我从根部腰身都保护了起来 ，本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牲口再也啃不到我的皮了，可没过几天你又赶着驴车来了，你很放心地把它又拴在了我身上，就去了地里刨茬子，可你家的这头驴阴招很多，啃不着我的皮却用前蹄子刨出我的根来啃，我是钻心的疼，它这是要给我来个釜底抽薪啊，我急切地呼你快点来救我，你好像真的听到了我在喊你 ，你又一次及时赶来，你发现后十分的生气，抡起鞭子就很很的抽了几下那头公驴，然后把我的根埋好踩实，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敢往我身上拴你家那头大公驴了。你又两次使我免遭伤亡，相当于又救了我两次命。这还不算，你每年都要不辞辛劳的为我修枝剪叉，你对我有再造之恩，如果没有你的爱，没有你的呵护，就没有我挺拔、高大、粗壮、茂盛的今天，我现在已然是全村里的树头，谢谢你呀，老汉。
undefined
大树还说:我虽然属于植物类，但我也知道感恩，你还记得吗？那是五年前的春天，眼看就要开始种地了，你急着漫山遍野的寻找拱形的犁杖背，可你就是找不见，当时看你急成的样子，我也为你急，我就想，我有个枝杈正适合，决定献给你，为引起你的注意，我故意将一个枯枝杈掉在了你的头上，你随树杈掉的方向看过来，随即发现了你所需的弯木，你惊喜万分，于是你就爬上来拔出别在腰间的利斧就砍，当你砍到快一半的时候，你看见我的“血水”滋滋的往外冒，你却心疼了，便要放弃，把斧子别回了后腰间，我看你要收手，这可咋好，我一急之下，借着风力“咔吧”一声自断树杈，你惊呆了，你觉得这事儿很蹊跷，你坐在我的树杈上迟疑了一会儿才下去，当时我疼得差点没晕过去，“血水”顺着树干一直往下流，你怕我伤口感染，你急忙跑回家，取了些药（油漆）和药布（塑料布），在断口处给我上完药后又包扎好，缓解了我的疼痛，避免了感染。没过几天，你有了一副崭新且很好用的犁杖，并开始犁地播种了，我看你脸上没有那日的郁闷，回复了往日里开心的笑容，我疼在身上，笑在心里，我认为我为你断了一个支杈很值，人间有为亲人捐肝捐肾的大爱，我为你献出一个杈又何妨。还有，你一定还记得，在三年前的一个夏天，你们一些人都正在地里农作，突然乌云翻滚，雷鸣电闪，狂风巨作，顷刻间天空中下起了雨加冰雹，那冰雹大的有鹅蛋大，小的也有乒乓球大，你们当时急忙之下都躲到我这里，我为了保护好你们，我用偌大的树头是左挡右扒拉的，那无情的冰雹噼里啪啦的打到我树叶树梢树杈上是生疼啊，风雨过后，我这里是一片狼藉，一地的树叶和树杈杈，虽然我受到了点伤痛，但保护了你们，很值得 ，你们走时还亲切地拍了拍我说，谢谢你大树，是你救了我们。我听了这感恩与认可的话，我觉得好欣慰呀。四十年来，我也想尽力为你们做点事儿，酷暑到来时我给你们尽量带来凉爽，风沙侵袭时，我率领子孙后代们拼力为你们挡住了北来的风沙，这还得说现在的政策好，退耕还林，保护生态环境，不然我那群子孙后代们也许早已成为了灰烬，或是变成了牛羊等牲畜的粪便，那样的话，也就没了这片由我和子孙后代们筑成的防风屏障了，这片地也就每年都要经受那风沙之苦啊。
老汉在梦中对大树说:是啊，你与我的这些过往我怎么可能忘记呢？天长日久的风雨经历后，我对你产生了像亲人一样的感情，你说这些我都历历在目呀，你接着往下说吧，我听着。
大树又说道:你对我的恩德我真的是无法报答呀，你今后如果需要我的话你就言语一声，只要我有的，你要什么都行，需要我献出生命都可以啊，因为我这条命就是你给的，再说了，我现如今子孙后代无数，是这片沃土养育了我们，所以，我们情愿为你们做出任何牺牲和奉献，都无怨无悔。人间有知恩图报这一说，我也懂得这一美德。
老汉正在梦中继续听它诉说的时候，突然感到手冰凉一下，大树也停止了诉说，老汉正在纳闷之际，大树突然喊到：老汉，小心，有蛇！老汉被惊醒，老汉平时最怕蛇，吓得他激灵一下跳了起来，发现确实有一条挺大的蛇扭曲着身子向远处爬去
其实，他刚才手感到凉了一下是因为是蛇从他的手上爬了过去，他在潜意识里已经接受蛇来的信息，但蛇嗅到老汉浑身上下都是烟味儿，蛇最怕的就是这种味道，所以没敢招惹他就匆匆离开。刚才做了个被蛇吓醒梦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吧？老汉这一觉醒来天色已晚，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太阳的余晖映照在大树上显得特别的光鲜，像给披上了一件橙色的外衣，柔和而美丽。
老汉走到了大树下，张开双臂亲切地搂了一下大树，哎呀！都搂不住了，他仰视了一下树高，啊哦，你长得好粗好高好壮啊！最后，临走前拍拍大树说，你尽管放心的好好活着，带着你的子孙后代们效力于拥有这片土地的人们吧，我不但不会动你，我回去后会告诉家人和乡亲们，谁也不要擅自动你们，我百年以后，还要让子子孙孙继续保护好你和你的子孙后代，让我们永远守望相助。
老汉把农具放到他那农用四轮车的车斗里，带着疑问 ，开着车驶在回家的路上，今天下午的梦让他感到好奇怪，琢磨了一道，难道这树也有情感，不可能啊，有一句话不是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吗？意思不就是在情感世界里排除了草木吗？他百思不得其解。
老汉回到家里，将下午的梦娓娓道来与家人，家人们也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汉晚上躺在炕上还是个琢磨，与老伴磨磨叨叨的一个劲儿的说，老伴不耐烦的劝说，行了，不就是个梦吗？总磨叨什么？睡吧。老汉感到老伴有点不高兴了，他的把话停了下来。
老汉是个从不失眠的人，今晚却失眠了，虽然不言语了，但大脑还没休息，思想还没停，还在琢磨，眼看就要天亮了，仍旧没有所以然，最后老汉决定不再想了，不过这一宿也算还没白熬，他总算弄明白一个理儿，那就是:只要你对大自然好，它就对你好，否则它就会惩罚你。有句话不是说了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对人对事是这样，对待大自然也是同样。
龚老汉从此以后开始践行他的诺言，他更加热爱大自然，经常教育子女们要善待那棵大树和它后面的那片榆树林，热爱大自然，并且影响着周边人要热爱家乡里的一草一木，当了一名村里保护自然生态环境的义务宣传员。
喜欢本文就在最后右下角点个“在看”让更多朋友看到！
平台精选官场小说阅读区，点开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