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杜牧各写一首关于桃花夫人的绝句，对她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又是一个春天来临了，故园桃花处处开，如锦如霞。桃花自古以来就被人们用于比喻女子之美。因此桃花成了美丽女子的代名词，而历史上还真有一位叫做“桃花”的女子，这女子全名叫桃花夫人，是春秋时代息候（息国国君）的夫人。其实她本名叫陈妫，因为丈夫为息候，史上即称其为“息妫”。

息妫本是陈国（今河南周口淮阳一带）的小公主，其姐嫁给了邻邦蔡国君主蔡哀候。息妫出嫁息国时，蔡国是必经之地。垂涎她的蔡哀候以“这是我夫人的妹妹”的理由留在蔡国境内，想挑戏非理她。

后来这事传入息侯耳中，息候切齿愤恨不已。这息侯自作聪明地想了一个主意，请楚国楚文王征伐蔡国。楚国正有吞并蔡国之心，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蔡哀侯给俘虏了。蔡哀侯知道是息侯出的主意后心里也痛恨不已，便在楚王面前大赞息候夫人的美貌，当真也令楚王艳慕不已。后来息侯被俘虏，楚王欲灭整个息国的百姓，桃花夫人为了保全息国百姓，就跟了楚王到楚宫作了王妃。之后她还为楚王生了两个儿子。

后世之人对桃花夫人的品德多有赞誉。但唐朝两大诗人对她的态度却褒贬不一，这两位诗人分别是王维和杜牧。他们对桃花夫人的两种态度分别蕴含在他们的两首绝句中。今天我们就来欣赏一下这两首绝句。

这两位大诗人对桃花夫人的态度主要是针对她另嫁楚王后的妇道爱情观点不同。王维写的是五绝《息夫人》，而小杜写的是七绝《题桃花夫人庙》。

《题桃花夫人庙》

细腰宫里露桃新，

脉脉无言几度春。

至竟息亡缘底事？

可怜金谷坠楼人。

《息夫人》　

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

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通常诗歌都是诗人有感而发的艺术性语言，或者用讽刺以达到教训人的目的，或者直抒胸臆以表明自己的爱憎、闲适惬意等情感。王维和杜牧这两首诗也不例外。

据说王维在唐玄宗的哥哥宁王李宪府上做客，宁王曾经探问自己的一位爱妾：“你还想念你那卖炊饼的丈夫吗？”只见她低头默然不语。原来这个女人是宁王府左边那家卖饼人的妻子，因为宁王看中了他妻子的姿色，便给他一笔厚重礼金，把这个女人强夺走了。

宁王随便问一句也就算了，但接下来的一幕更让席间的宾客们凄然唏嘘不已。宁王马上命人把卖饼的汉子叫了过来，看看这对旧日夫妻的有什么反应。但见这妇女眼泪汪汪，很明显旧情难忘。看到这里，大家一定也会觉得这宁王十分的变态，可在当时封建统治的社会里，遇见这事谁有什么办法呢？谁能谁敢让君王放了这对夫妻呢呢？但有人敢，有人能。这人便是王维，并且机会马上来了。 接下来这混蛋宁王又让在座的客人为眼前这一幕即兴作诗。诗佛王维才思敏捷，瞬间诗成，即上面那首《息夫人》。

这首诗写的是春秋时期桃花夫人平生遭遇的事， 暗地里影射宴席间的这一幕凄惨的悲剧，真正做到了以20个字规劝君王，并让君王放了这对夫妻的目的。它包含了对统治阶级不动声色的不满，对劳动人民的同情。整首诗寓意于史，夹议夹叙，让人感动。

这种寓意于史的写法首先体现这首诗的题目《息夫人》上。息夫人即桃花夫人。诗人不以“桃花夫人”为题，是为了以含沙射影、旁敲侧击的手法，回避宁王的猜疑：你看我说的是息夫人，不是眼前这对老夫妻啊。另外以《息夫人》为题的目的是为了点明史上的桃花夫人和眼前的卖饼汉之妻都是有夫之夫，妇随夫姓，任谁都不能横刀夺爱，下作强为。这题目显得很庄重，体现出诗人对古代妇女的尊重。

诗一开头两即明理论德：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　　以“莫以”二字劝导读诗的人：不要以为今天受到了谁谁的宠爱，就忘掉了以前和自己恩爱过日子的人。这开头二字用得义正辞严，不容反驳，暗里却包含着诗人的愤慨。

古人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白马君觉得这话也适用于爱情之道，“此之谓真爱情”。有这样爱情观的女子便是好女子。无论谁多么富贵，她都不留恋；无论自己丈夫多么贫贱，她都不嫌弃；无论人如何威逼利诱，她坚决不屈服。这是古代女子的忠贞观，也是《息夫人》头两句所谈的至理。

后两句则是从第三者角度看桃花夫人或者卖饼汉的妻子的感受：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这两句诗也可理解为桃花夫人在楚宫内的悲苦情感生活：整日看花却流泪思前夫，从不主动和那楚王说话。

诗人以花代指那女子，以楚王代指宁王，意在对宁王说：看那妇女满脸泪水，她和你真没啥感情和共同语言。其意在劝诫，让妇人回家与她的丈夫团聚。

从这首诗可见王维不愧为诗佛，慈悲渡人，最终以桃花夫人的感人故事令宁王放了这对卖饼夫妻。但杜牧不这么认可桃花夫人的事迹。他的《题桃花夫人庙》作为七言绝句，同样写得新颖蕴藉，委婉表达了与王维不同的观点。

小杜诗的头两句写出了和《息夫人》后两句“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相似的楚宫生活：细腰宫里露桃新，脉脉无言几度春。　　细腰宫即楚宫，楚地女子以腰细为美，小杜曾有诗句“楚腰纤细掌中轻”。桃花夫人在美女如云的出宫里如鹤立鸡群，但多年来寡言少语，从不主动与楚文王讲话。这两句看起来似在赞美桃花夫人的守节之道。可是接下来小杜的态度在后两句王来了个隐形的180度大转弯：至竟息亡缘底事？可怜金谷坠楼人。

说它隐形，是因为他写的太委婉了，如果不明白一件典故，我们就不明白诗人的意思。这个典故与金谷楼有关的。金谷园中的楼是西晋富豪石崇的别墅。石崇有个爱姬叫绿珠，被一位叫孙秀的当权者看上了，向石崇索取绿珠不得，便下了假圣旨要把石崇问死罪。石崇知道后在金谷园饮宴时对绿珠说“我今天因为你获了大罪”。绿珠恸哭不已：“那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吧”，说完就跳楼了。杜牧有七绝《金谷园》：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

和《题桃花夫人庙》一样，小杜对绿珠的故事是非常推崇的。为爱殉情，太极端了。但古人认为一个妇女应守妇道，从一而终，尤其推崇烈女式的情爱观念。

息国为什么灭亡呢？杜牧用诗句“至竟息亡缘底事”来质问桃花夫人，这不等于扇桃花夫人的耳光吗？对一位已经作古的美女来说，小杜还把这首诗写在桃花夫人的庙里，简直“欺人太甚”了。但更气人的是最后一句“可怜金谷坠楼人”，不知道金谷园里绿珠为爱殉情的故事，还以为杜牧在说谁呢。

杜牧用这么一首讽刺诗写在桃花夫人庙里，诗虽然写行新颖含蓄，但对桃花夫人来说有点儿太苛刻了。因为白马君觉得她还是深明大义、顾全大局的人。毕竟守节事小，苍生事大。难不成你小杜让桃花夫人也为愚蠢的息侯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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