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翼丨一个古鲁的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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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发现，每个早晨都不一样。依然鸡鸣，依然狗吠，又大不同。每日微风，别样芬芳。就连咖啡，也是另有味道。

托尔斯泰说，欢喜都相似。不，粗糙了。人的欢喜，各有质地。

凌晨5点。好安静！安静是一种声音。大音希声，更大的声音。流光如经幡，在安静里旗风猎猎。想起来慈悲，不是克制，不是客气，是静悄悄里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可见懒汉们常常会错意。

夜梦。居然去了英格兰，坐小马车去见朋友。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开着，小孩子一样不笑而笑着。去哪？见谁？忘掉了。只记得那心情，美。

记日记记了这么多年，记正常，记无常，记美好，记荒谬，记梦幻泡影，记真实不虚……记着记着发现这是一场浪漫的旅行——一个人的蜜月。一个人的葬礼。一个人走，一个人欢喜，一个人伤心……风光万千，不便同行。

发现自己最近很喜欢使用“破折号”——呵呵，这一爻，大天真，阳爻！一世，一生，一刻，一秒，天地味道。

 路翼古鲁

有一回逛书店，碰到一本书，作者印度人，叫萨古鲁。

书封有作者照片，须发皆白，眼神很特别：微笑着。有见过用眼睛微笑的人吗？不是脸，是整个眼睛。我奶奶就是一个用眼睛微笑的人。不仅仅是眼睛，奶奶是一个可以用骨头微笑的人。

莫名其妙喜欢“古鲁”这个名字，就买了。看了书才晓得，古鲁，是老师的意思。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老师这种职业：学生见着面打招呼，叫一声，路翼古鲁，多美好。

我猜，我会是一个好古鲁。

好古鲁都是妙人。很温暖。不会让学生带着枷锁舞蹈。好古鲁看学生，像待地球上的星星。

对，我会跟他们讲诗，我读过老多诗，都好。三四岁背诵“远看山有色”，好；三四十岁了解“近听水亦空”，也妙；三四百岁你不再看山水，让山水来看你，更妙。

或者，去寻一处旷野，跟他们讲《桃花源记》：“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有一回，我梦到一个以捕鱼为业的古鲁。

谁又不是古鲁呢？谁又不是以捕鱼为业呢？只是鱼不一样而已。我要不要告诉我的学生，诸位古鲁！路翼古鲁教你们，让你们得人如得鱼呢？会不会就有那么一个会心一笑的家伙就懂了呢？

“沿溪行，忘路之远近”，就跟跳舞一样，就跟写作一样，就跟孩子们谈恋爱一样。

“溪”未必水啊古鲁们！“溪”是经历，是体验，是“哦”一声之后，汗毛庄严。“远近”呢？最远是从头脑抵达心轮这一尺半的距离。喏：相思。近还是远？……

呵呵，我才不管陶渊明怎么想，他要从远方赶来，也给我乖乖记笔记，认真听着。反正我就这么讲，直讲到古舟老去，波影苍茫，讲到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尔时，那桃源大梦古鲁难遇真就都种在孩子们的心灵深处了。就算有一天，孩子们摩西出海，想想路翼古鲁讲过的诗，心地依旧柔软。

若遇日子清凉，阳光美好，闭上嘴，不如跳舞。

不过呢，校董们大概会将这种古鲁急急辞退掉，因为他们更喜欢那些五讲四美忧国忧民早请示晚汇报的古鲁。我这种人，只欢喜看到更多的人用眼睛微笑，是不配做古鲁的。

所幸万法由心，善巧方便，高墙四角的天空之外，也可以做古鲁。每个人都可以是自己的好古鲁。且更加妙法难思，思不可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