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2】缅怀马连良先生(王吟秋)
《春秋笔》我不会,从未看过此戏。王夫人有两段唱,出场时唱一段“西皮慢板”后面有一段 “二黄原板”,这段唱腔由李慕良兄教我,身段由马先生教我。“灯棚换子”后,家人张恩惊、恐、急、悲,回到府里禀告夫人,王夫人得知张恩“观灯”时丢失了自己的儿子,悲痛之下大义放走张恩逃命。张恩听后即念:“多谢夫人。”马先生念“多谢夫人”四个字时,边念边躬身,双手作揖转身要走,这时王夫人还有话嘱咐他,急念:“张恩转来。”马先生立刻转身跪下。“张恩转来”四个字很难念,我若念早了,马先生尚未转好身;念晚了,马先生已经转身跪下。这个身段马先生是“一气呵成”不间断,动作又圆又顺,他要求我配合他的转身动作必须念得不快不慢,恰到好处。但由于我缺少舞台经验,加上内心紧张,所以总掌握不好节奏,不是快,就是慢。马先生不厌其烦地教了我许多遍,我才掌握好了节奏。教完后马先生对我说,当初他练这个转身动作时,左右各放一把靠背椅子,他在中间练转身跪下,练时常常把头碰在椅子背上,头碰出大包来。我听后内心受到很大的震动,深受启发,我当时想一定很好地向前辈们学习那种勤学苦练的精神,提高自己的表演艺术。
通过天蟾舞台的三十六天演出,我在京剧艺术道路上迈出了第一步。演毕,马先生夫妇留在上海,荣家也要留我在上海,但我要求回北京继续练功、吊嗓,正好“冬练三九”,春节前再回上海公演,荣瑞昌同意了我的意见。
除夕开台公演
过去京剧界一到农历腊月廿三之后,各剧团就“封箱”不演了。休息几天后,大年初一各团开始演出。上海大来国剧公司邀请马先生的“扶风社”春节在上海中国大戏院公演一期,仍演三十六天。本应大年初一开演,这次却安排在“除夕”就上演。“扶风社”除了马富禄换成茹富蕙以外,其它原班人马不动,加上宋德珠、高盛麟二位(这次小翠花、林树森未参加合演)。“除夕”举行了开幕仪式,院方特邀“名流”黄金荣揭幕,由童芷苓、赵紫绢、曹慧麟、陈桂兰四位小姐剪彩。开场由基本演员合演“大跳灵官”和“财童进宝”。接着马先生演“加官进爵”,袁世海先生演“财神进宝”。“天官赐福”由马先生扮演天官,宋德珠扮演织女,我扮演牛郎,叶盛兰扮演张仙,袁世海扮演财神,茹富蕙扮演寿星。接下来宋德珠演《聚宝盆》(又名摇钱树)。最后演全本《火牛阵》,马先生演田单,我演小姐,叶盛兰演田法章,高盛麟演王孙贾,袁世海演伊立,芙蓉草演丫环,茹富蕙演差人。“除夕”这台戏很热闹,全是吉利节目。演员十分卖力,观众看得很高兴,剧场气氛相当的热烈。这次也演了三十六天,又给了我一次锻炼机会。通过去年秋天在天蟾舞台三十六天的舞台实践,马先生的好友们看了我这次的演出都说我有进步,这要感谢马先生对我耐心教导和其它主演们的帮助,才使我取得了初步成绩。
北京首演《苏武牧羊》
一九四四年春天在上海演毕返京,马先生休息不久开始在京公演。首场演出安排在前门外鲜鱼口“华乐戏院”,剧目是《苏武牧羊》。那天我化好妆在后台等候上场,叶盛兰先生对我说:“今天你干爹捧你,好好演。”本来我因首次在北京陪马先生演,内心感到紧张,听了叶四叔的嘱咐,更增添了一分紧张情绪。我闭眼静坐缓和自己的紧张心绪,默默地祝愿自己上台不要出错。一出台得了一个“碰头好”,一高兴,心情反而放松了不少。那天我演得很认真,观众以掌声鼓励我。戏毕,我陪马先生回到南宽街马宅。吃夜宵时,马先生说我今天的妆化得不好,他又说了一句:“你看大头掭的。”马先生没有往下说什么。我说:“是朱宝利给我化的(朱是给我梳头、扮戏的)。”
马先生一听,对我说:“以后你自己练练扮戏,不要老靠别人帮你化,别离了拐棍就走不了道啦。”我边吃边想,后天星期三在西单“长安戏院”演《四进士》,既然朱宝利帮我化的不好,何不自己练练化妆。从那场《四进士》开始,我自己化妆了。非常感谢马先生对我的提醒和指点,不然可能至今仍靠别人代化妆呢。
最后一次合演
一九四三年至一九四五年,我陪马先生合演了三年,一九四五年十一月二日,我经师祖王瑶卿老先生介绍拜程砚秋先生为师。从此,专心学习程派艺术。
一九四六年秋,我随程师去上海。十二月份,上海举办义务戏,邀请了不少名角,有梅兰芳先生、程师、马先生、杨宝森先生、萧长华先生、姜妙香先生、李世芳和我以及上海各位名角麒麟童等。其中有一场全本《春秋笔》,倒第二是李世芳的《宇宙锋》。这是我最后一次和马先生合演。
离开“扶风社”
一九四七年秋,马先生要在北京公演,管事人万子和给程砚秋先生打电话,万说:“连良要出来唱了,请吟秋帮忙。”程师说:“吟秋嗓子哑了,您请别人帮忙吧。”挂上电话程师对我说:
“你不要唱二牌了,先'盆着’好好地学,学好了再拿出去'斗’。”师父要培养我挂头牌。从此,我离开了“扶风社”。
马先生既是我的义父,又是我的良师,陪他合演三年中,我学到了许多东西,使我在表演艺术上打下了良好基础,终身受益。今逢马干爹百岁冥寿浮想联翩,写下此文,以示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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