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传：五位相得而各有合

因为一、三、五、七、九顺着次序排列，就好像有位置的不同。因此“五位”的第一个意思就是指奇的五个数和偶的五个数；再由这个“位”引申，凡是任何事物在某一个位置上，一定会有方位，由此再引申出“东、南、西、北、中”的“五位”，这是略为后起的意思。现在我们先说原来的意思。这奇的五个数和偶的五个数，它们具备了“相得而各有合”的性质。这是令人头痛的一句。什么叫“得”?“得”就是得到，我得到别人的欣赏，就表示我和那个人有共同的思想感情。他喜欢我，我喜欢他，大家变成朋友，非常亲近。一直以来，古文中“相得”的意思，例如说我与某人很相得，即我与他很投契、很有感情。这个“相得”，是指相当亲近。例如朋友之间，甚至更进一步，夫妻关系也勉强可以用“相得”来形容。但最好不要用于夫妻，在这里解作朋友或兄弟的“相得”，则更合理。“合”指融合为一体，比刚才说的亲近、亲切，关系更为密切。例如夫妻二人来自不同的家庭、不同的文化修养，拥有不同的思想感情，但一结合，就变成人生中共同奋斗的伴侣，一生共同发展同一的理想，组织共同的家庭，这就是“合”。但如果像高亨教授所说，“相得”是相加，五个数位相加；“合”就是和数，即是“积”。五位相加，指阳的五数相加、阴的五数相加，就叫“相得”。“各有合”，天地数各有不同的“积”，天数的和数，即“积”是二十五；地数的和数，即“积”是三十。这样解释，简单易明。但我们传统没有人这样解释的。

我们还是照传统的解释：什么叫'相得”？例如我们简单地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这十个数中，一和二、三和四、五和六、七和八、九和十，两者之间就叫作“相得”。为何相

得？因为凡是奇数就是阳；凡是偶数就是阴。阴与阳表面是对立的，但在对立中，其实就是彼此最容易相合为一。男和男，女和女是“敌应”，带着敌视的眼光心态来对待对方。男和女、女和男之间这种“敌应”就少，因此容易投契。这种“相得”是阴阳属性所致，于是再进一步，“阴阳对待”就是“相得”。而从“相得”，我们再引申看看，这些数究竟原来代表什么意思？或者后来加上什么意思？依数字次序它的象征是：水、火、木、金、土、水、火、木、金、土。

这些是根据什么得出来的呢？是根据《尚书·洪范篇》，“洪”是大；“范”是法。治理国家最重要的法，就叫作“洪范”。它由大禹传下来，传到商朝。后来商朝遗臣箕子告诉周武王，说商朝这些天地大法传自大禹，其中说到五行，五行的次序就是水、火、木、金、土。这个排列次序可能是无意的，但更有可能是有意的。唐初的孔颖达已经认为这个五行的次序是有意义的。它说出了宇宙最先产生最基本的物质的时候，过程是由无形到有形、由抽象到具体、由柔软到坚硬。水放在什么地方就变成什么形状，如果变成云气的话，就更加无形质。所以在古人的心目中，宇宙最先产生最柔软、最无形状的水。然后产生火，形状同样是不稳定的。但火的形状不可以像水一样，要它方就方、要它圆就圆，所以它在抽象、不具体中，形状是比较固定的，因此排在第二。接着是柔软的木，然后是坚硬的金属，然后把四样事物混合，就变成了弥漫于地球的泥上。因为地球上的泥土是由水、火、木、金这四种物质混合而成的，因此泥土中本身便蕴含着这四种物质，所以宇宙最先生成这五行之气，而大地则由土凝成。可见宇宙之先，五行首先生出水，由水生出火，由火生出木，由木生出金，由金生出土，由土再生出水。现在从一到十，就用了这五行次序，这次序，后来叫作“先天五行”的次序。它是宇宙最初产生时，五行的发展次序。但等到大地应用这五行时，因为大地是上，而土是水火木金混合而成的，所以其他四行便都从土再生出来，结果五行之气运行的顺行次序是：木、火、土、金、水。春天植物的生长是木气旺盛带来的，所以春天充满木气。夏天非常炎热，是因为火气最多。接着到了夏天的季月（夏天第三个月份），火气收敛变成土，好像火灾之后，一切都化成灰烬泥土一样。然后由土产生金，金属像刀一样，可将植物和树木斩伐，所以秋天树木、棺物凋零是由于金气盛。年终冰雪充满大地，是水多的结果。这就是大地的顺行五行，叫作“后天五行”的次序。

从奇数看，奇的五数是冬天一、春天三、土五旺盛于四时（任何时候都有），接着是夏天七，最后是秋天九。季节的顺行次序合乎后天五行的运行，但它本身是先天五行的次序。可见在先天的五行次序里蕴含着后天的五行次序。偶数又如何呢？夏天二、秋天四、冬天六、春天八，土十任何时候都有，所以放在任何位置都对，我们叫作“土旺四时”。这也是顺着后天五行的次序运行的。可见在偶数中，原本的先天五行次序中亦蕴含了后天的五行次序。（见下页图)

因此，就在这十个数据中，除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之间的“对待”之外，在“对待”中蕴含着“流行”。即是说五行一直在变，天数不断在变、地数也不断在变。于是就在这里，已经蕴含了“一阴一阳之谓道”所说的“对待、流行”这两个最基本的原理。

接着，什么叫“合”？它说一和六就合而成“水”；二和七就合而成“火”;三和八就合而成“木”;四和九就合而成“金”;五和十就合而成“土”。

将天地之数和五行配合，最早见于西汉前期的《尚书大传·五行传》：“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地六成水，天七成火，地八成木，天九成金。天五生土。”西汉末年刘向、刘歆父子的《洪范五行传》加以阐发（虽然《洪范五行传》已佚，但《汉书·五行志》征引其说）。和刘歆同时的大文豪、大哲学家扬雄，在其《太玄经》中更进一步发展此义。《太玄·玄图》说一与六共宗，二与七为朋，三与八成友，四与九同道，五与五相守。'“生”指一至五这五数;“成”指六至十这五数，“生数”是事物的开始，好像乾卦诱发生机；成数是事物的完成，好像坤卦将生机完成。因此，由一到五，古人就叫作“生数”；六至十就叫作“成数”。后来东汉末大儒郑玄综合前此各家之说天一生水于北，地二生火于南，天三生木于东，地四生金于西，天五生土于中。阳无耦，阴无配，未得相成。地六成水于北，与天一并。天七成火于南，与地二并。地八成木于东，与天三并。天九成金于西，与地四并。地十成土于中，与天五并也。”（《礼记·月令》注）郑玄注所说的天地生成之数，如果按照他所说的方位排列，一生一成。一、二、三、四、五排在内；六、七、/、、九、十排在外。即同一个位置，“生数”排在内，“成数”排在外，便是刘牧的“洛书”，也就是朱熹、蔡元定所说的“河图”的原型，只不过没有配上“八卦”，和将数目字变成黑（阴，偶数）白（阳，奇数）点来表示而已。

宋代“河阁”（刘牧称之为“洛书”）将数目字以黑白点表示，便如下图。

它们是一阳一阴、一动一静（阳动阴静）、一外一内（阳外阴内）、一主一宾（阳主阴宾）。结果在“合”时，便将一主一宾、一内一外、一生一成、一动一静、一阴一阳都包涵在内了。前此说到“一阴一阳之谓道”时，已说出了阴阳有“互根互藏”之妙，在这里同样也反映出来。所以这句话“五位相得而各有合”，我们传统这样解释，说出了这些神秘数据（今天的科学家很难接受）是象征宇宙事物的一种数量的配合。这种数量的配合，推动了整个宇宙事物的变动。由量的变动，引起质的变动，由这些数童的改变，推动了宇宙的改变。由宇宙的改变,

推动宇宙事物物质的改变，过程都可以在这个最简单的数据中反映出来。

这应该是我们传统大多数人接受的解释，但是有关“得”和“合”，有不同的说法。例如我们曾经提过的象数学经典著作之一，南宋朱震的《汉上易传》，他就把一和二叫作“合”，一和六叫作“得”。名称改变了，实质亦有不同。这些数据是复杂而又令人头痛的，因为它本身的象征意义太多，甚至本身也是有矛盾的，所以我们看的时候真的头痛。例如我们如果用天干来说，顺序是这样，各位如果不明白，先忍耐看下去，同时听我的讲解。

如果我们用这个次序，木先生，甲乙是木；木生火，丙丁是火；火生土，戊己是土；土生金，庚辛是金；金生水，壬癸是水。奇数的阳：甲丙戊庚壬，顺次序是阳木、阳火、阳土、阳金、阳水。偶数的阴：乙丁己辛癸，顺次序是阴木、阴火、阴土、阴金、阴水。同前所说，数字顺“先天五行”次序排列，而用了天干代号时，则是“后天五行”的次序。因此，甲乙同样是木，朱震就说阳木（甲）、阴木（乙）可以合为一木，阳火（丙）、阴火（丁）可以合为一火，如此类推。但如果是这样，就出问题了。因为略懂阴阳五行之学的人，都会知道甲己（即一和六）合是土，乙庚合是金，丙辛合是水，丁壬合是木，戊癸合是火。各位看看，结合之后，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也是顺着后天运行的次序。这些“合”，是彻底的结合。当它结合后，甲木已经化成为土，全是土，没有了木。这就是一六、二七、三八、四九、五十的合。所以丁壬合的木是不是比甲乙合成的木（朱震的理论）更浑然合为一体？戊癸混合而成的火，是否较丙丁合成的火更浑然一体？其他亦然！这就是虽然《汉上易传》是象数学经典之一，却没有人采用他的说法的原因。因为这里牵涉到“先天五行”和“后天五行”。当然“先天五行”中间蕴含了“后天五行”，“后天五行”亦蕴含了“先天五行”。但你不能说两者同时并列，它们是有主宾的。在这样的天数地数中间，是以“先天五行”为主，暗中反映出“后天五行”；而不是以“后天五行”为主，反映出“先天五行”。如果“先天五行”跟“后天五行”同时都重要就变成矛盾，不能成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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