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北京东苑的悲欢往事
皇史宬正殿
菖蒲河公园
菖蒲河公园里的东苑戏楼
北京是辽、金、元、明、清五朝古都,历史悠久,文化底蕴丰厚,其地名也非常有规律:有上就有下(上斜街、下斜街等);有东就有西(东单、西单、东四、西四等);有南就有北(南池子、北池子、南营房、北营房等);有左就有右(左安门、右安门等)……
如今在北京有南苑、北苑及西苑的地名,但似乎少了东苑,从规律上看应该有东苑。事实上,东苑的确存在过。不过因为历史的变迁,人们对东苑比较陌生。在明初,东苑就初具规模,它是明代帝王休憩游玩之处。在“土木堡之变”中,因为明英宗被俘后住在这里,东苑的命运也发生了变化。此后明英宗发动“夺门之变”,又使得东苑见证了一段不同寻常的历史,由此也留下了不一样的悲欢往事。
清代的《宸垣识略》中,有这样的记载:“缎疋(p,同'匹’)库神庙在内东华门外小南城,名里新库,即明英宗所居之南内,永乐中所谓东苑也。”从记述中可以看出,东苑在今天的南池子附近,系明代皇宫的一部分,亦称小南城,并区别于中南海西苑(西内),称南内。
从史料中可以看出东苑规模不小:“夹路皆嘉树,前至一殿,金碧焜耀。其后瑶台玉砌,奇石森耸,环植花泉。”最令人惊奇的是在东苑中还有喷水池的人工景物,“引泉为方池,池上玉龙盈丈,喷水下注。殿后亦有石龙,吐水相应。”由此可见,这比后来的圆明园“大水法”并不逊色。
明初,永乐皇帝喜欢在东苑游玩,据《明史》记载,逢端午节时他总会带着妃嫔和群臣到这里嬉戏玩耍,永乐十一年(1413年),永乐皇帝“驾幸东苑观击球射柳,命群臣赋诗”,并在东苑内“赐宴”。永乐十四年,永乐皇帝“亦幸焉”,又去玩了一趟。据《宸垣识略》中云,“永乐时射柳之戏,藏鸽于葫芦或盒内,悬于柳上,射中盒开,鸽飞而出,以此为乐。”
东苑与西苑不同,有些景致颇有田园风光,如在宣德年间(1426-1434)时,东苑“梁栋橼桷皆以山木为之,不加砍削,覆之以草,四面栏楯亦然……河南有小桥,覆以草亭左右复有草亭,东西相望。”
不仅如此,苑中河流“枕桥而渡,其下皆水,游鱼牣跃”,“中为小殿,有东西斋,有轩,以为弹琴读书之所,悉以草覆之。四围编竹篱,篱下皆蔬茹匏瓜之类”,简直就是田园味十足的“农家小院”。东苑能在皇宫边上布置这些清静的建筑,也并非是闹中取静,而是因宣德皇帝时常在这里的草舍“致斋”中吃斋念佛。
宣德皇帝朱瞻基在玩乐上,同样花样不少,他曾在东苑的河上,撒网捕鱼,而且学他的祖上永乐皇帝,“命中宫具酒馔赐鱼羹”,酒足饭饱之后还“赐以金帛、绦环、玉钩等物”,玩够了“又赐宴东庑,被旨令各尽醉而归”。
不过,因为一位皇帝的入住,东苑的命运发生了起起伏伏。这位皇帝就是明英宗朱祁镇。
明正统十四年(1449年),朱祁镇听信太监王振的谗言,“御驾亲征”北犯的蒙古也先部落,最终失败被俘。后来明朝割地赔款后,朱祁镇被放回,并被其弟朱祁钰(即代宗景泰皇帝)安排到东苑里当没有实权的“太上皇”。因此,东苑就不再受皇宫的关注,地位急转直下。东苑翔凤殿的石栏杆还被景泰皇帝下令拆去修建隆福寺。太监、大臣也乘机掠抢东苑的一些石栏等,“又伐四围树木”。对此,“英皇甚不乐”,但也无可奈何。
1457年,朱祁镇与一些亲信大臣和太监密谋,发动“夺门之变”,将朱祁钰赶走,朱祁镇再次当上皇帝,并改年号为天顺。“夺门之变”后,明英宗对东苑加以修整和扩建,“增置各殿为离宫”,“每宫殿后一小池,跨以桥,池之前后为石坛者四,植以栝松……”
天顺三年(1459年),东苑又大加修葺,“杂植四方所贡奇花异木于其中,每春暖花开,命中贵陪内阁儒臣赏宴”。为此留下了不少吟咏东苑的诗词。 明末太监刘若愚在《明宫史》中就重修后的东苑格局有较为详细的记载:中路有重华殿,东路有洪庆殿,西有宁福宫,再往西还有一组建筑龙德殿,殿后有一石桥名为飞虹桥,桥用白石建造,刻有龙、鱼等动物,栩栩如生。
英宗也非常喜欢到东苑游玩,甚至玩饿了也不回宫,直接让大臣把酒食送过来。此后,明代诸多皇帝“遵循旧制”,在东苑中尽享其乐。如正德皇帝(明武宗)在位时,为了养鱼取乐,东苑内“金鱼日食蒸饼白面二十斤”。嘉靖皇帝(明世宗)当权时,还在东苑内的环碧殿前“阅马”,带着百官在这里看马、骑马。嘉靖年间,还在东苑重华殿以西建皇史宬,用于保存皇家各类档案。
清代,东苑风光不再,往日的辉煌成为了历史。乾隆年间,《御制日下旧闻考》云,东苑内“门、阁、宫、殿、亭、馆俱无存,其曰库者,即今磁器库地”。东苑消失可能是明末,李自成的大顺军进城后曾四处纵火“灭王气”,东苑就难以存在了。东苑与紫禁城有一墙之隔,清廷入住紫禁城时,正值兵荒马乱之际,也顾不上东苑了。东苑的建筑,只有皇史宬幸免于难,清代被继续当作皇家档案馆而保存至今。
东苑不复存在,但很多建筑遗址留在地名中。如今飞龙桥胡同(昔日飞虹桥所在地)、缎库、磁器库都是东苑遗存下来的地名。南池子就曾是东苑内的一条街,在清代曾称东华门外南长街,1912年后才称南池子大街。东苑在历史上是多水的地方,与紫禁城相比,这里水池众多,东有御河,西有筒子河,南有菖蒲河,“南池子”之称可能由此而来。
近年修建的菖蒲河公园,就属原来的东苑范围。菖蒲河公园里,有一座戏楼就叫“东苑戏楼”。(张双林)
补白:
北京城“四苑”
历朝历代,在都城皇宫四周以及城关郊外,皇帝都会建苑囿。北京是辽、金、元、明、清五个朝代的都城,因这五个朝代的都城、皇宫位置不同,各个时期的苑囿位置也不同。随着历史的变迁,有些苑囿还在,有些早已湮没在历史中。
赵兴华著《北京园林史话》(1994年出版)记载:金朝迁都燕京(今北京)后,在扩建都城、营造宫殿的同时,开始兴建御苑。据记载,金代中都地区的御苑、行宫有二十余处,其中有西苑、东苑、南苑、北苑等。金代四苑均在皇城附近:西苑(也称西园、同乐园)为皇宫西之御苑,是最主要的苑林。东苑(也称东园、东明园)位于皇城内东垣内侧迤南,西邻宫城东垣,北至东华门处,楼观甚多。金代皇帝多次到东苑射柳、赏牡丹。南苑(也称南园、熙春园、广乐园)位于皇城之南,丰宜门内偏西处。北苑位于西苑之北,宫城西北角之处。苑中有湖、小岛、宫殿、亭等建筑。
另外,金代东郊还有鹿苑,鹿苑在如今广渠门外,现地名大鹿圈。金代的四苑只有西苑留有遗迹,即今广安门外南街南口路西为金中都太液池遗址。
明北京城是在元大都的基础上兴建的,清代沿用,所以明清在北京建的四苑基本相同。明清四苑中,南苑最有名气。它历史悠久,也为人所熟知。南苑在清代是皇家第一园,民国初年建起南苑飞机场,成为当时重要的军事基地。
明清时期的西苑有两处:一是明清皇宫西侧的太液池(含北海、中海、南海);二是清代中期的畅春园,即颐和园东门外之地。
明清时期,北海、中南海及其以西至黄城根之地辟为西苑,是御苑中规模最大的一处。西苑门正对紫禁城西华门。苑内水域广阔,树木葱郁,有琼华岛、玉河桥、团城、宫殿、先蚕坛等建筑,是皇帝游玩的好地方。《日下旧闻考》记载了明代皇帝及大臣多次游览西苑的情景。明嘉靖年间,西苑成为农事活动的场所。嘉靖十年三月,筑先蚕坛于西苑仁寿宫侧。清代康熙年间在西苑丰泽园建蚕室,乾隆也在西苑东北隅建先蚕坛,明清皇帝多在此做亲蚕礼。
康熙年间,将畅春园称为西苑,并在西苑驻扎御林军,西苑也是圆明园护军八旗的校军场。1860年英法联军焚毁畅春园,成为一片废墟,只留下恩佑寺、恩慕寺的两座山门,成为西苑的惟一遗迹,现在今北京大学西门外。
北苑在安定门外,朝阳区来广营乡北苑路北侧。《北京市朝阳区地名志》记载,北苑在元、明、清时期为皇族围猎之处,明初、清末乃至民国年间曾为屯兵重地。《日下旧闻考》记载:明嘉靖年间,大学士张璁等大臣在安定门外建先蚕坛,又在旁边设采桑坛。不过后来实践证明,安定门外水源不通,无法养蚕,而且从皇宫去安定门外,路远不便,不久即废,明代皇帝仍在西苑亲蚕。清朝雍正年间,也在北苑建先蚕坛,因同样原因而停。
民国后北苑荒弃成村落及驻军之地。北苑大院尚留有旧时营房的痕迹。
明代东苑东至黄城根,西至太庙及筒子河,北达银闸马圈,南抵菖蒲河,即今南池子、南河沿这一带。
值得一提的是,明代御马苑非常有名,它在如今朝阳区东坝村。《日下旧闻考》记载:明代“御马苑在京城外郑村坝,收养御马大小十二所,相距四三里,皆潦以垣。”天顺四年(1460年),明英宗还到郑村坝阅马。明代张爵的《京师五城坊巷胡同集》附有一张北京城区主要建筑图,城郊只标着个别地名,南郊是南海子,东郊只有两处:朝阳门外东岳庙、东直门外郑村坝。(高世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