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去寻找山洞吧
话说南宋末年,德建江口,楚家老员外四十余岁,广有钱财,没有儿子,只一个花枝也似的女儿,名唤珍珍,十四五岁,知书达理,琴棋书画、双陆象棋,样样精通,又擅做女红,为人淑娴。每日来求亲的络绎不绝,几乎踏破了门槛。
楚员外分外疼爱女儿,并不轻易许人。要拣一个才貌双全的方才允可。
奈何时代流离,蒙古铁蹄长驱直入,蹂躏中土。楚老员外携着家人逃命。被铁骑一冲冲得七零八乱。家人纷纷逃命,只留下楚老员外与楚妈妈、珍珍在一处。随着大群逃难人群裹在风尘里。走了半日,却不见了女儿。回去寻找也不见。楚妈妈哭得眼泪淋漓。楚员外也黯然不已,眼见哀鸿遍野,心下凄怆。不久得了病,两人不得不就近住下,调理了月余方才痊可。正是,宁做太平犬,莫做乱离人。
却说珍珍寻不见父母,随人群颠簸行程,惧怕遭遇不测,躲在一个洞口。洞内微有火光,珍珍踌躇了一会,忍不住心内好奇,往里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外面的光明越来越大了。只见外面道路宽敞,有许多飞快移动的车辆,却不用马。许多店铺林立,楼层高耸直入云霄。人们衣着合宜适体,女人也不裹脚,着着鲜亮敞露的衣服。人们见了她,也都好奇地看着她。她再回头看,却哪里有什么洞穴。她只得往前走。一辆车飞驰而过。她急忙停住脚步。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在道路的中央,对面闪烁着红色的光亮。一个人对她说,现在是红灯要等停下来。她就止住脚步。对面的红灯转为了绿色,她随着人群往前走去,因为脚小,她走得很慢。那人问她你喜欢古风吗。她说甚是古风。那人看看她的脚说,你的脚看起来很小,就像一个小酒杯。而且你的袜子也好像古代那样缠起来。周围的路人也围过来,他们纷纷对珍珍的衣着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珍珍无意于聆听他们的评头论足,她问众人,又带有自问的意思,这是何处,我为何流落在这里。人群中有人回答,这是中国你不知道吗。如果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珍珍看看人们,又越过人们看到繁华的街道,她说,不是兵荒马乱吗,不是颠沛流离吗。她忽然想起什么,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人们说中午,你没看到太阳吗。另一个眼明心亮,说,现在是共和国六十八年啊。你该不会是从古代走来的吧。她说,现在不是宋朝耶,蒙古骑兵就要到来了,谁都逃不脱。有人说,莫非这姑娘是精神病人?珍珍眼睛看众人眼里露出惶惑的神情,心说,莫不是我已经死去了。转头看自己的形影俱在,也自疑惑不已。一个女人走过来,说,你还有甚么亲人吗。珍珍说我还有娘亲和爹爹,俱在逃难人群中失落,不知死生。说着哀哭涟涟。众人抚慰劝解。
人们听说从古代走来一个妙龄女子,都惊奇不已。哄动了一整个城市。记者纷至沓来,珍珍泣涕涟涟地叙说了一遍又一遍自己的身世经历。市政府为其提供了一处寓所,每日历史学家与语言学家等诸多学者都来造访。
楚员外与妈妈随人众流落到江西一带,也是天幸使然,两人因做得一手好菜汤而被刘大户收留在门下。原来楚员外与妈妈虽则养尊处优,却喜欢钻研厨艺,以此得了这个差使。虽则如此,两人终究思念女儿,托人到处寻问,只是没有音耗。刘大户见两人可怜,也时常看顾两人。
不觉过了半年,崖山之后,宋朝覆灭,元朝更始。汉人往往流离道路,做些下贱营生,独刘大户贿赂蒙古官员,得以保存。楚员外与妈妈也落得太平无事。
珍珍来了不多时便将缠脚布弃置一边,买童鞋穿上。身上也换了现代衣裳。又,政府见珍珍年纪尚小,让其在初中进学,珍珍本来聪慧异常,凡事一学便知,成绩很是出众。渐渐与人交流,熟悉了现代社会。只是每每在梦境初醒时,恍惚以为古昔,说一两句古时的话,唤一两声妈妈。语出才知世移人换,故而常常低徊怅惘,不能已之于怀。幸而学校生活较为得意,也有几个知心女伴。一日,相伴几个女生出去玩耍,几人坐在草地上,说些无忌的话。梦雨问,珍珍,宋朝人吃过马铃薯吗。珍珍摇摇头说没吃过,且说现在的零食,都是极好吃的,那时我虽生在大户人家,却也没有这般丰富的食物。江梅问,听说你们那时候都嫁得很早,你当时是不是也准备出嫁来着。珍珍飞红了脸面,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爹爹拣选得紧,其实不曾许配人家。众人边聊边吃所带点心,又绕湖边转了一回,叽叽咕咕说些笑话,看看天色将晚,才一齐回去。
几人走了许久,半天转不回去,原来迷失了道路,走到一个僻静处,林木森森,却遇几个歹徒,正沿路走窜,看见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如何心里不动。于是拦住道路,欲要做些不轨的事。
①独有珍珍镇定自若,对群氓说,你们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一个流氓摇摆着走过来,说,你们是小可心,我们就喜欢你们这样的小可心。珍珍说,我们也喜欢你们这样的流氓,但你看,我们只有五人,且个个处女,你们有六人,必有一个不能得到我们的第一次,你们有人甘愿在他人之后吗。六个流氓展开了激烈而冗长的讨论,因为他们最近实行民主讨论制,故而没有一人占先。珍珍说,不如这样,我有个同伴就在不远,让我先去找她过来,然后我们一起成其好事。群氓说好。但要一人随着。但流氓们互相并不信任,因此让其自去。珍珍得脱,辗转寻了路径,将情形报知警察,警察飞驰而来,解救了众人。
②几个妙龄少女一时花容失色,颤栗难言,呼号吁天。可怜金闺玉质,一朝为浪荡子弟所玷。
不觉过了两载,楚妈妈生下一个女孩,众人都惊叹。原来妈妈夜里梦见一只凤凰飞进屋内,妈妈惊起,醒来却不见了凤凰,以此有了孕。女孩生来便会吃酒,啼哭时闻得酒味便笑,饮酒便舞。众人都引以为奇事。为表示对珍珍的思念,将二女儿依旧唤作珍珍。珍珍长大后,出落得和大女儿一般漂亮。刘大户的儿子刘三九十分中意珍珍,和父母要聘娶珍珍,刘大户托人问楚员外,楚员外说不敢高攀,媒人说这年岁哪有甚么尊卑贵贱,朝不保夕,好歹是凑合过日子,得一安卧便是好处,况且刘三九人物性格文采俱好,满大街提着灯笼也找不着。楚员外想起从前高不成低不就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便答允了。
①人们都称赞珍珍的智量与胆识,称她为奇女子。珍珍被邀请参加各种电视节目,珍珍以学业忙碌为由推辞了。但她很愿意参加各种历史性的研究。
②珍珍与同学羞愤难当,思量要自尽。珍珍说,我们权且忍耐些个,毕竟我们还有大把年华。不能因为几个贼子就轻易断送了自己。同学们认为说得是。大家回到家中,家长报了案,最终将流氓绳之以法,不过这都是后话。
珍珍凭借自己的聪慧好学考取了燕京大学历史系,专攻宋史,因其自小生活于宋,故而研究精当,说理生动,议论贴切,被称为历史的活化石。后来遇着个叫做刘三九的同学。刘三九托同学表达了对珍珍的爱慕。珍珍同意两人一起出去走走,啜饮着奶茶,珍珍说,你也许并不真正了解我,我是从山洞里走来这里的,你能找到哪里有山洞吗。三九说,不论山洞在哪里,也不论那里是否兵荒马乱,我都愿意和你同去。珍珍心里一热说,只怕心里不似嘴中。三九说,如若不信,剖开我心便知。三九用情缠绵,两人往来日密,一同钻研学术,而后结为眷侣。
结婚那日,灯烛辉煌,欢天动地,楚员外笑得眼睛没缝,妈妈喜得默默抹泪。珍珍带着红盖头,心里五味陈杂。她想起自己先曾也有个叫做珍珍的姐姐,但流离不见踪影;她想三九人物标志,今番和他成亲也不失为好事一桩;她想快乐总是容易的,悲伤却不是容易的。当三九掀起她的红盖头时,她正痴痴地想着许多事。她忽然看到从灯光中递进来的一张唇吻在自己的嘴上。她的心如鹿跳。嘴唇是温热的,柔软的。眼泪是寒凉的,坚硬的。
当她从一夜的欢愉中醒来时候,天光还有些黯淡,她看到了自己桌上历史笔记的轮廓,她知道,上面写着关于山洞的事情。她唤起正在睡觉的三九,说,我们一起去寻找山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