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夕照深秋雨（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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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戒珠寺出来，沿着笔飞弄一路走去，沿街有一家烧制青瓷的店铺，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
开元年间，江南的越窑青瓷和北方的定窑白瓷，分别代表了南、北两大瓷窑系统，盛名远扬。
璎珞和兴宗是河北定州人氏，定州是定窑所在地。定窑盛产白瓷，兼烧黑釉、酱釉和绿釉瓷，被称为“黑定”、“紫定”和“绿定”。
定州人从小就喜欢赏玩瓷器，璎珞和兴宗自然也不例外。
綦毋潜是江西南康人氏，距盛产青白瓷的昌南镇（宋真宗景德元年改名为景德镇）不远，对瓷器也很是喜欢。
王维深受信奉佛法的母亲影响，从小喜欢冰清玉洁的瓷器，尤其喜欢用青瓷茶具饮茶。当青瓷温润如玉的光泽遇到氤氲的茶香时，自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美。
因此，当这群喜欢瓷器的年轻人看到这家青瓷铺后，顿时眼前一亮，不由分说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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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铺主人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面色红润，鹤发童颜。
他坐在窗前，用丝帕轻轻擦拭着一件件精美绝伦的青瓷作品，沉浸在这个属于他的青瓷世界里。王维等人的到来，似乎并未引起他的注意。
“老先生，我们久闻越窑青瓷盛名，冒昧打扰了。”王维拱手施礼道。
老者这才抬头，捋着银色长须，打量了他们一番，说：“诸位仪表堂堂，气宇轩昂，听诸位口音，貌似不是越州人氏？”
“老先生果然好眼力。我们来自山西运城、河北定州和江西南康，仰慕越州已久，此次来越州游历，确实名不虚传。”王维说。
“各位既然是远道而来，如不嫌弃，就请进小店喝杯清茶吧。”老者起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王维等人抱拳作揖，鱼贯而入。只见店内摆满了各种青瓷作品，从茶具到酒器到各类工艺品，琳琅满目，目不暇接。远远看去，每件青瓷器具都如宁静的湖水一般，散发着清澈碧绿的光芒。
“所谓陶瓷，其实可以分为陶和瓷。瓷是从陶发展演变而成的。胎体没有致密烧结的粘土和瓷石制品，称为陶；经过高温烧成、胎体烧结程度致密、釉色品质优良的粘土和瓷石制品，称为瓷。”老者一边泡茶，一边娓娓道来，“越州是青瓷的发源地，名列六大青瓷名窑之首。越瓷始于两汉，历经三国、两晋、南北朝和隋代，制瓷技艺日臻成熟。越瓷的特点是胎骨纤薄，施釉均匀，釉色青翠莹润，光彩照人。你们看，这个青瓷水杯，器形端正，胎质细腻，釉色晶莹，呈半透明色，极富美感！”老者拿起一个青瓷水杯，眼中满是欣喜。
“是的，我曾在长安看到一个秘色八棱净水瓶，堪称越窑青瓷之上品。此瓶以腹部突起的八条突棱为装饰，与瓶颈三道弦纹呼应。造型简洁典雅，釉色碧绿柔和，细腻华美。”兴宗说。
“越窑青瓷是越州三绝之一，诸位可曾听说其他二絶？”老先生问。
“我们孤陋寡闻，还请先生不吝赐教。”綦毋潜说。
“越州三绝各有其妙，一曰越瓷，二曰越剑，三曰越镜。越瓷用以聚宝，越剑用以镇宅，越镜用以辟邪。”老者气定神闲地说。
“越窑青瓷和定窑白瓷，各有各的美。摩诘，你说是吧？”綦毋潜转身问王维。
王维自走进店铺，就被这满屋的青瓷作品深深吸引住了，正安静地细细端详。
听到綦毋潜的问话，王维方才收回目光，颔首微笑道：“是的。定窑白瓷洁白如雪，越窑青瓷清澈碧绿，故有'白瓷类银似雪，青瓷类冰似玉’之说。青瓷釉色，当以青绿色和湖绿色为上品。如果喝绿茶，当以青瓷茶杯为宜。所谓'越瓯秋水澄’、'茶新换越瓯’是也。”
“姐夫所言极是。青瓷釉色温润如玉，如嫩荷般透翠，如叠翠般悦目，百看不厌。”兴宗说。
“哈哈，听诸位方才所言，都是爱瓷之人。今日有缘相逢，幸会幸会。”老者连连点头，十分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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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大家相谈甚欢时，璎珞则安静地捧起玲珑剔透的青瓷，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怎样的技术，可以点“土”成“瓷”，化腐朽为神奇，让粗糙的泥土转眼间有了冰清玉洁的光泽？
青瓷以土为骨，以水为血，在柴火中升华。历经72道磨难后，以宝石般的色彩和金属般的声音，呈现在世人面前。这不正是人类的生命历程？
或许，青瓷的生命，是一系列遇见。
只有当水遇见了土，土遇见了木，木遇见了火，再融入制瓷人满腔的期待、足够的耐心和对生命的敬畏，才有了这样一件五行俱全之美物，才有了这样一份万古不化之至情……
“璎珞，在想什么呢？”王维看到璎珞久久凝视着一套青瓷茶具，就悄然走到她身后，柔声问道。
“王郎，这套青瓷茶具，你可欢喜？”璎珞回眸，嫣然一笑。
顺着璎珞的指引，王维看到了一套茶具。和其他茶具不同的是，这套茶具只有两个水杯。
“这对杯子名叫夫妻杯，和范蠡、西施有关。范蠡和西施的故事，在越州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他们虽然最后未能在一起，但善良的越州人希望他们在一起，假设了他们泛舟若耶、隐居山林的美好结局。于是，我为他们烧制了这样一对杯子，希望他们能在某个温暖的午后，在若耶溪上泛舟、喝茶……”老者看着这对杯子，絮絮说着。
“原来如此。我们很喜欢这对杯子，老先生，请您帮我包好，我买下了。”王维爽快地说。
璎珞看了王维一眼，心领神会地笑了。她明白，这青瓷水杯中蕴藏着的，不仅是范蠡对西施的爱，更是王维对她的爱。任凭时光流转千年，唯青瓷不变，唯爱情永恒。
从此以后，每一个温暖的午后，她都将亲手为他沏一壶好茶，用这对夫妻杯浅斟慢酌，一起看彩霞满天，一起看夕阳余晖……
因为有了这一抹青色，即使天渐变寒，心却依然向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