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随笔】……高级灰

高级灰

女儿参加高考时，因为高中即选择了美术生，所以在国家统考前的大半年，完全舍弃了文化课，全身心投入强化绘画技能中。那会儿备考绘画，主要有两块儿，素描和水彩。作为后勤保障，在她这段学习期间，身为父母，能够插手的具体事务，只有削铅笔和挤颜料了。

削铅笔，需要将铅笔削去有一拇指甚至一食指那么长，还要求露出一半以上的铅芯，笔头更要求圆滑、流畅、尖锐。削这种铅笔，不仅需要仔细，而且须有一定技术含量。所谓技术含量，大致有两个方面：一个是铅笔本身质量要好，从木材及其粘合剂再到铅芯，必须达到一定标准，否则，很难削成他们需要的理想样子；再一个就是削铅笔的人，不仅需要有手劲，还必须会使巧劲才行。其实，像我们日常生活中许多事情一样，削铅笔，尤其削绘画专用铅笔，也属于一件，不是只要有了热心、耐心和信心后，一准就能干好的小事。

相较削铅笔，我个人认为，挤颜料更简单一些。因为那些年，在为独生女儿学业帮忙的两项学业辅助中，我基本承包了削铅笔，而像挤颜料和清洗画具等，大部分都由她妈妈完成。但是，在挤颜料上，必须注意的是：无论颜料盒的色块方格有多少，都不要把每种颜色挤出来的一样多。至于每一次需要某一种颜色的多少，一者要看绘画者的喜好，二者就是具体画什么了。

尽管上面说挤颜料相较削铅笔简单，但是时隔多年至今，我和妻子日常闲言话语中间，经常一旦提及一个词语，不仅随即会心一笑，甚至生活氛围也变得其乐融融了。那么是什么词汇能有这样温馨效果呢？说起这个词汇，并非来自那些年我们削铅笔的技术心得，反而是在挤颜料的简单操作中，一家三口达成的一种共识。这个词汇就是“高级灰”。

什么是高级灰？当年女儿这样告诉我们：两种以上颜料混合在一起，无法具体命名其色彩时，都可以统称为高级灰。

工作在医院，大致知道国人中最常见的是红绿色盲。但是，我个人至今说不清楚，究竟是先天遗传性色盲，还是后天知识性缺陷，竟然对于色彩，至今依然分辨不清楚的是蓝和绿。尽管，像蓝天白云、青山绿水这样的话语或字句，经常可以随口而出或跃然纸上。但是，如果较真地抬头仰望天空，或者远眺不远处的山峦，反而让我愈发拿捏不准蓝和绿的调子，其差别终究在哪里呢？

近十多年来，人老恋旧。十二三岁即在一起的一帮同学，开始号召带家属一起游玩或聚餐。如此场合频繁之中，难免于酒话实话里面，抖搂出来一些儿女私事或婚外艳情等故事。于是，亦不论真假虚实，有的家庭开始露出了内讧苗头；于是，老爷们单独碰头时，特别提醒以后什么场合不要再说什么事情了；于是，再后来的大家庭宴会，愈发其乐融融，愈发开怀畅饮，愈发正襟危坐，愈发道貌岸然了。

什么是高级灰呢？现实生活的色彩既是。它既不会是纯黑，也不会是纯白，更不会是七色光普“红、橙、黄、绿、青、蓝、紫”里面的任何一种。

老百姓过日子，生活本来就是单纯而又多样。每家每户，万家灯火，你我他加她，凡是动态的存在，一定不是三原色的红、黄、蓝，也不是三间色/二次色的橙、紫、绿，甚至都不是已经具备了个性名称的三次色中的任意一种。斗转星移，日月轮回，昨天、今天或明天，期间不管是有意所为，还是偶然失手，只要添加了丁点的单一或异样颜料，个体生活都会即刻改变了色彩。至于新的色彩，是偏暗，或偏亮，抑或更加柔和，其实都没有任何必须一定要给予一个确切的名称。还是笼统地称为高级灰吧，不管对于社会还是自身而言，懂得了其中道理，却可以活得舒畅而又坦荡一些。由此，或许可能减少一点生活中不该有的狂躁和焦灼。因为有的人，恰是通过此种途径的颖悟，再去反思那些令自我纠结不休的得失烦恼，再去审视那些迫使他人就范的高调喧嚣；再去思辨那一桩桩一件件，像非此即彼的武断，像单纯唯一的索求，像举世皆醉唯我独醒的傲娇，以及诸如此类的应该和不应该的谆谆教导。其实，执着于不执着，才是正道；是非一同，才有是非。这其中如同阴阳消长共生的道理，才是现实存在的本色。

2021年4月14日草于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