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余庆等:缅怀唐长孺先生

缅怀唐长孺先生

编者按:7月4日在武汉大学召开了唐长孺先生百年诞辰纪念国际学术研讨会。开幕式上与会代表深情回忆和缅怀了这位史学大师的学问人生。这里再收录不久前在北京举行的《唐长孺文集》出版座谈会上的几位学人的发言,以补大会之缺憾,更全先生之风范。

接续陈寅恪,竖立了一个新的路标

田余庆(北京大学教授)

我自己在学术方面受惠于唐先生很多。我跟唐先生个人交往不多,主要是学术关系。唐先生去世的时候,我从北大发出挽联,那是周一良先生倡议的。周先生要去美国,估计会在纽约住一些时间,行前听到唐先生病比较严重,就商量说如果有事发生,要发一个挽联,不只是一般的表示哀悼,而应该有学术上的评价,以示尊敬。挽联的立意和文字推敲,是周先生的主意,我们一起商量定了。上联是“论魏晋隋唐,义宁而后,我公当仁称祭酒”;下联是表示哀思。这不但是表达我们自己,而且也确实是表达了北大历史系同行对唐先生学术成就的敬重,以及史学界对失去了唐先生这样一位重量级人物的哀思。

唐先生是十分谦虚的人。1984年,我随周先生一起到成都参加魏晋南北朝史学会成立大会,回程特意到武汉,借此机会拜见唐先生。在武大,周先生做了学术报告,我也跟着做了发言。我说我这次是朝山来了,刚刚朝了峨眉,现在朝珞珈,来拜见唐先生。我说的是真情,是实话。唐先生当时在座,听了之后表示不安,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说了好些谦退之词。唐先生的为人为学,是大家公认的,他这种谦退的态度,更增加了我们对他的敬仰。

唐先生早年的学术活动主要在南方,北方学术界知之不多;抗日战争时各地隔绝,学术信息更少。50年代唐先生的《魏晋南北朝史论丛》刚出的时候,大家并不太熟悉唐先生。我读了之后,感觉到异军突起,怎么忽然出来一个这么高水平的学者!中国古代史研究,很久没有出现这么高水平的著作了!魏晋南北朝这个断代,长久以来,并不被研究中国古史的人重视。这段历史处在汉唐两个辉煌盛世之间,就像欧洲中世纪史早期被当作黑暗时代看待一样,是夹在中间的一段,在古史上被视为闰位。陈寅恪先生对魏晋南北朝的重大问题进行概括和研究,起先也是为了追溯隋唐制度的渊源。将魏晋南北朝史和唐史结合在一块,接续陈寅恪先生,在陈先生树立的丰碑之后竖立了一个新路标的,是唐先生。

唐先生几乎把所有魏晋南北朝史研究的制高点一个一个都攻占了。也就是说,他对魏晋南北朝史的所有重大问题都做过研究,发表了许多独到的见解。研究魏晋南北朝必须看《魏晋南北朝史论丛》,重要题目在这本书里面都可以找到线索。

为什么唐先生有这样的学问?唐先生在《魏晋南北朝史论丛》的跋语中说到自己的学术经历,引郭沫若的话说,我们就像一个个旅行家,每到一站,行李箱就帖上这个码头的旅馆标签。唐先生赞同这个说法。我想,唐先生的学术经历不是一般的旅游者沿途看看风光,拣拾现成的样品而已,而是有他自己的选择,有他自己在这个过程中间的积累和融会贯通。

唐先生接受了中国传统学术的训练,有家学,有师承。传统学术的深厚见识和对资料的精密处理,所谓考据之学,他很擅长。后来,他通过史学界前辈先驱者的教育,接受了西方史学的学理和方法,讲究实证而有新的思维。唐先生眼界开阔,能够通观全社会、全局来抓问题,这是唐先生学马列主义的收获。唐先生对所经历的各个学术阶段的方方面面,经过独立思考,经过取舍,去其烦琐和空疏,得其精到和深广,形成自己的学术风格,所以面貌很新。

唐先生治学有自己的巧思,思辨能力很强。我过去读傅斯年的《周东封与殷遗民》,他把《论语》中“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这个两千多年都说不透的问题抓住了、说透了。现在人读《论语》,也都想不出一个更新的解释来。这样的具有巧思的作品,读起来非常过瘾。上世纪40年代,陈寅恪先生当选为英国科学院通讯院士,英方举了他的三篇代表作,篇篇都具有巧思,一篇是《支愍度学说考》,一篇是《东晋南朝之吴语》,一篇是《天师道与滨海地域之关系》。读唐先生文章,能够得到这种感觉的也不少,如《晋书赵至传中所见曹魏士家制度》,看起来是一篇小文章,却带出一个大题目。这不光是学术素养和理论水平的问题,还要很高的悟性和很丰富的灵感。就这方面来说,唐先生有很多可学的地方,常常让人回味无穷。孟子说,“大匠能诲人以规矩,不能使人巧。”前辈学者并没有教我们如何把他们治学的“巧思”学到手,只有靠我们自己深深地去体会。

六十年交往漫忆

沙 知(中国人民大学教授)

跟唐先生接触,算起来已经60多年了。我1947年考到武汉大学历史系,正好是战后,武大从四川乐山复原到珞珈山。我入学的那一年,吴于廑先生新任历史系主任,唐先生则给我们讲“中国通史”课。通史课一般应该从古代讲起,可唐先生是从宋代开始的。唐先生另外开了一门“魏晋南北朝史”,是断代史。所以我进大学学习中国史,第一位中国史的老师就是唐长孺先生。但我在武大时间不长,两年后转到北京大学。在武大正是学生运动蓬勃发展的时候,没能好好跟唐先生读书。

后来在北京,跟唐先生有机会在一块儿工作,向他学习,主要有两段时间。一段是1960年代初,历史所组织编写郭沫若主编的《中国史稿》,唐先生应邀参加,负责审定和修改魏晋南北朝隋唐段。当时集中在西颐宾馆的北馆,我们受到唐先生关于隋唐史的指教,学到不少的东西。另一段是1970年代末,吐鲁番出土文书整理期间,我曾经在后期参加过一段,在故宫城隍庙。在此之前,唐先生参加中华书局的“二十四史”标点,一直在北京,跟陈仲安先生一起,住在王府井大街36号中华书局楼上的宿舍,生活方面不太方便,有胃病,身体不太好。“北朝四史”标点工作结束后,唐先生又转向吐鲁番文书整理。当时唐先生已是70岁的老人了,每天要到城隍庙上班,吃食堂,食堂很远,中午没有地方休息,就在办公桌上躺一下,或者用几张靠背椅拼起来躺在上面,生活非常艰苦。在吐鲁番文书整理过程中,唐先生很费心思。整理小组的同志来自全国各地,包括新疆来的同志。过去大家没做过这个工作,很多人不熟悉,特别是在历史文献方面,都是唐先生手把手教大家。当时由文物局安排专人为整理小组借书,需要什么书,都由他到北京图书馆等地借来,只要是需要的资料,唐先生都不放过,都要求找到查阅。唐先生治学的严谨和对工作的负责,我们在日常工作当中随时可以感觉到,大家都深受感动。

我尽管在武汉大学听过唐先生的“魏晋南北朝史”课,但那时候我只是大一的学生,并不太了解,加上唐先生乡音比较重,听起来不太习惯,接受得很少。所以我对唐先生的了解主要是在1950年代以后,逐渐加深。我记得当时《魏晋南北朝史论丛》刚刚出版,其中有一篇是《晋书赵至传中所见曹魏士家制度》,论文并不算太长,但是这篇论文反映了唐先生小中见大的特点,通过《赵至传》,把士家制度讲得非常详细,几乎对《晋书·赵至传》中的每句话都作了分析,好像把一根甘蔗的汁全部榨出来,干干净净。这是唐先生读史的透彻,自己想学很难学。

当时因为教学的需要,学校让我编《中国通史》的参考资料,主要选择一些论文供学生阅读。唐代部分,我们选了唐先生在1949年前发表的《唐代军事制度之演变》。这篇文章对我很有启发,但在唐先生出版的几本书里都没有收。后来我遇见唐先生,唐先生跟我讲,他当时不知道,如果知道要选这一篇,会阻止不让我们选。我问为什么,他说过去写这篇东西比较仓促,现在对这个问题的研究已经有不少人做了更好的工作。当时他特别提到日本的菊池英夫,是研究中国唐代兵志的学者,很有成就。

唐先生为人非常谦虚,很尊重别人,特别是在同行之间,当然别人也很尊重唐先生。我记得在中国唐史学会筹备期间,要推选会长,当时大家都推唐先生,众望所归。唐先生不肯担任这个会长,经过反复商量,最后唐先生才同意,但要求会址设在西安。唐先生一直主张唐史学会由西安唐史学者来办,因为西安是唐代的首都。最后妥协的结果,唐先生做会长,西安的史念海先生做常务副会长,武大的陈仲安和陕西师大的黄永年先生同任秘书长。唐先生的谦逊,还有一个例子。1978年秋,余英时先生带着美国的第一个学术代表团到北京访问,余先生代表《剑桥中国史》的编委会请唐先生撰写魏晋南北朝史部分,唐先生婉拒。我想余英时先生不是个人的意见,而是代表《剑桥中国史》编委会的。

实证史学与唯物史观的结合

林甘泉(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所研究员)

唐先生是我很敬重的一位前辈学者,我个人跟他有一些接触,并不多。

我想谈两点感想。第一,唐先生一生教书育人,他对史学研究,对工作的敬业精神,我觉得是很值得我们学习的。他的《魏晋南北朝隋唐史三论》是1992年脱稿,1993年出版,他那时候已经过了80岁,两只眼睛的视力都在0.2以下,以超乎我们想象的毅力来继续从事研究工作,完成了他的研究。眼睛近乎失明,又因胃病开刀,靠学生给他读、查,再核对,他这样的毅力和敬业精神,和陈寅恪先生可以比美。

第二,对唐先生在中国现代史学发展中的地位问题,我谈一点不成熟的想法。从清末算起,中国史学的发展基本上是两条主线,一条是实证史学,一条是马克思主义史学,但是这两条主线在某一个时段、在某些史学家身上又有交叉叠合,这是我们理解中国近百年史学发展的一个现实。在我看来,这两条主线在唐长孺先生身上就得到了很好的结合。正因为有了这样一种结合,使唐先生的研究进入了新的境界,提升到一个新的阶段。唐先生实证史学的功力很深厚,1949年之后,他又努力学习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他的文章里并没有引经据典,但是可以看出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对他的影响,使得他的视野更开阔,或者对一些问题的认识有所帮助。唐先生并不是将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标签和装饰,是真正经过自己的思考融化。这就使得唐先生的著作具有比较强大的生命力,无论是搞实证史学的,还是搞马克思主义史学的,都能从中获益。

现在年轻的一代,有的时候对已有的成果和传统,谈不到继承,甚至很少了解,就可以很轻易的有这样那样的意见。我想人文社会科学就是要创新,但是要在原有学术积累的基础上与时俱进,而不能采取颠覆性的态度,把过去已有的轻率否定。我们应该看到,有一批史学家1949年前已经接触过马克思主义,1949年以后,在工作中力图用马克思主义来研究历史。当时像唐先生这个年龄段的,20世纪初出生,1949年大体上40岁上下的一批学者,年富力强,具有比较好的实证研究的功底,开始转向马克思主义。你承认不承认他们是马克思主义史学队伍的组成部分?我就提这么一个问题,现在好像研究近现代史的人不大注意这个问题。我刚才说唐先生是这两种主线的结合点,马克思主义并不排斥实证史学,实证史学也不排斥马克思主义史学,但真正在自己身上两个都可以结合起来的并不多。我们的前辈学者当中有这样的范例,我们要珍惜这笔财富。

唐长孺先生与《吐鲁番出土文书》

王 素(中国文物研究所研究员)

《唐长孺文集》终于由北京中华书局出版了。该文集全八卷,不少分卷都收有唐先生关于吐鲁番文书的研究论文。这些研究论文,高屋建瓴,见微知著,将吐鲁番文书披露的历史信息汲取到极致,现在重读,仍能感受唐先生学问的广阔境界和深厚素养。而唐先生从事吐鲁番文书研究,时间其实并不太长,大约从整理《吐鲁番出土文书》(以下简称《文书》)开始。

新中国成立后,1959年到1975年,新疆考古工作者在吐鲁番阿斯塔那、哈拉和卓等古墓群进行过13次发掘,出土了大量晋—唐文书。而在此之前,学术界能够见到的吐鲁番文书,只有法国马伯乐编撰的《斯坦因第三次中亚探险所获汉文文书考释》和日本西域文化研究会编撰的《西域文化研究》中的《敦煌吐鲁番社会经济资料》上下二册。因此,学术界对这批吐鲁番文书期望甚殷,希望能够早日整理出版,推动“吐鲁番学”的进一步发展。

唐先生对《文书》整理工作自然也是极为重视,将《文书》整理作为自己晚年最重要的工作之一。这项工作始于1975年整理组成立,终于1996年最后一部图书出版,前后经历了22个年头。《文书》整理地点,除唐山大地震后短暂迁往故宫和上海外,一直都在北京国家文物局古文献研究室。唐先生作为整理组组长、项目负责人、全书主编,基本上始终其事。

我是1981年9月武汉大学历史系毕业,分配到北京国家文物局古文献研究室,开始参加《文书》整理工作的。1988年前,唐先生基本每年寒暑假都来北京,主持整理工作,我是主要接待者和协助者。1989年后,整理工作大致告一段落,唐先生不再来北京,我有工作问题,不是写信请教,就是去武汉大学汇报。直至1994年10月14日唐先生病逝前,我与唐先生一直保持着工作联系。因此,对唐先生整理《文书》的情况,应该说比较了解。

唐先生主持整理《文书》,如同整理古籍,要求十分严格。此外,从个人风格来说,有两个特点:

一是亲力亲为,不当挂名主编。

这是唐先生的一贯作风。记得1982年,我和林小安兄商议创办不定期室刊《出土文献研究》,我给唐先生写了一封信,想请唐先生当主编。同年5月4日,唐先生给我回信,说:

来函读悉。本室出版这本刊物是有条件的。但我决不能当主编,这一点我早就和王东明同志(素按:王东明先生时为古文献研究室行政负责人)说了。挂名不做事、不负责是很不好的。目前中央进行调整机构,我觉得一个精神就是名实相副。既是主编就必须审稿,至少审难以立即决定的稿,我的眼力、我的时间已不容许我增加这一方面的负担了。……

可见唐先生对当主编“挂名不做事、不负责”是很不赞同的。唐先生主持整理《文书》,所有文稿都要亲自过目,最后定稿尤其要亲自参加。在现存《文书》早期文稿档案中,随处可见唐先生批改的文字,从中不仅可以看出唐先生学识的渊博,更可以看出唐先生对文稿审读的认真负责。特别是最后的定稿。1980年后,由于《文书》初稿已经完成,整理组只留下六人,分工大致是:唐先生领导陈国灿、朱雷、程喜霖三先生负责最后定稿,吴震先生负责出版前的校对,李征先生负责全部图版的摄制。还记得当时唐先生每年寒暑假来北京,与陈、朱、程三先生在一起进行最后定稿的情景。唐先生当时眼睛已极为不好,只能坐在桌子旁边,让陈、朱、程三先生中的一人读文稿。唐先生聚精会神地听,觉得释文有问题,就让李征先生将原件取出,自己亲自核对;觉得解说、注释有问题,就口述应该如何修改。我在一旁看着、听着,感觉获益良多。

二是见仁见智,尊重不同意见。

唐先生是位极为谦逊的长者。《文书》初稿将要完成时,唐先生就提出《文书》要出版两种本子:一种是释文本(有文无图,又称简装本),十册,为征求意见本;一种是图文本(上图下文,又称精装本),四册,为最后的定本。唐先生后来也多次提出,要整理组成员注意收集学术界对释文本的意见,以便作为图文本修订的参考。我参加《文书》整理,做的第一项工作,就是接受李征先生安排,将释文与原件对校。1982年1月初,我校订《晋阳秋》残卷,通过查证史籍,有一些想法,给唐先生写信作了汇报。同月20日,唐先生给我回信,说:

来函悉。所述《晋阳秋》古写本校正之例,似有理,但我手头无录文及照片,须核对决定。所云“原件残缺不可识,甚至无墨痕,录文径作某字”,疑“整理者参照其它文书来判定”。按条例不能以他件填补,如果有点画可寻者,例于外加囗,决不能径补。至于无丝毫墨迹可寻者,只能作缺文。如你上举《晋阳秋》“齐”字,如果要补,就应作 。如果不能决定则作 。

最后唐先生还是尊重了我的意见,同意按我的想法在释文本中作了适当处理。后来我编辑图文本,唐先生要求我根据图版对释文进行最后校订。唐先生曾特别对我说:“你在编辑本书时,务必要将图版与释文对校。这可以说是最后一校。我们不能放弃这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当然,我校订出来的问题,如何修改,最后仍须由唐先生亲自审定。1994年春,唐先生已经卧病在床,还请陈国灿先生将我关于《文书》图文本[肆]的校订意见读给他听,并逐条进行审定。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文书》释文本整理出自众手,“墓解”、“题解”、“注释”等文字风格各不相同,我做了一些统一文字的工作,唐先生都同意并采纳了。

这里顺带提一下,国家文物局曾有规定,出土的文物文献资料,没有公开出版,个人不允许先写文章发表。唐先生对此是严格执行的。关于这条纪律,我刚参加《文书》整理工作时,唐先生就对我有所交待。1982年5月4日,唐先生给我写信,还专门提到:“我们规定,没有发表的文书,一律暂时不发表文章。”因此,至少从我个人而言,无论是当时整理《文书》,还是后来整理《新中国出土墓志》和《长沙走马楼三国吴简》,都没有违反过这条纪律。而当时有位某先生,要来整理组抄文书,唐先生说有上述纪律,不敢同意,竟然引起一些无稽流言。唐先生无可奈何,同意某先生抄了一些文书,仅提出希望不要先写文章发表,但某先生并未遵守,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1983年11月1日,唐先生给我写信说:“我年已七十,七十老翁何所求,只是希望把文书整理工作及身完成而已。我觉得有的同志很不了解,我为什么要如此热心地参加这工作,总以为我有所图,那就只好由他去说了。”1985年5月5日,唐先生给我写信又说:“我只希望身前及见吐鲁番文书全部出齐,也算完成了一件事。”都是有感而发。

我们知道,原国家文物局古文献研究室是国内整理出土文献的专门机构,曾经主持过不少出土文献的整理,但成为完璧者却寥若晨星。从多卷本项目来说,1975年成立的《银雀山汉墓竹简》、《马王堆汉墓帛书》、《吐鲁番出土文书》三个整理组,到目前为止,《银雀山汉墓竹简》(计划出版3卷,仅出版第1、2卷,文物出版社,1985、2010年出版)、《马王堆汉墓帛书》(计划出版6卷,仅出版第1、3、4卷,文物出版社,1981、1983、1985年出版)均未出齐,仅唐先生主持整理的《吐鲁番出土文书》(释文本十册、图文本四卷,文物出版社,1981~1996年出版)堪称完璧。我保存的60余封唐先生来信,主要都是谈《文书》的整理和出版工作,至今重读,仍能感受唐先生一切为了繁荣学术的拳拳之心。

以上文章均载《中华读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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