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谶语 | 40,小偷之死
山上果园里发现一具骸骨,这个消息不胫而走,沉寂多年的小山村仿佛沸腾了一般,虽然村里没多少人了,但是仅剩不多的几个人都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言语之间恐惧之情少,兴奋之情多。而且,大伙竟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李大娘那个失踪多年的儿子。
一人说道:“那个王二麻子失踪多少年了?”
一人道:“哎哟,久了久了,是不是北京亚运会那年?”
又一人道:“不是不是,北京亚运会太早了。应该是在那之后,差不多广岛亚运会那年,好像还赶上国庆节了。”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就是在那段时间,李家大嫂子突然说儿子找不见了,我们本来都没当回事。”
“谁能当回事啊?一个二流子,能丢到哪儿去。”
“没想到,这一丢就丢了快三十年了。”
“二十七年。”
“李婶是真不容易啊。”
……
凑在一起的村民,有的辈份高,有的辈份低,有的叫王二麻子的妈妈婶子,有的喊嫂子。尽管称呼不同,但是对王二麻子的印象是相同的:好吃懒做,游手好闲。
王二麻子本名王强,由于脸上长了几粒麻子,加上不务正业不受人尊重,所以便被取了“王二麻子”这个诨号。
王二麻子的父亲是追随爱情入赘到上李家村的,他是外省人,当年他和王二麻子的母亲在同一个地方当兵,期间产生了感情,复员之后,他离开了自己的家乡,来到了上李家村定居。没想到刚生下一个儿子,他就因一场车祸撒手人寰,王二麻子的母亲不想改嫁,便一个人拉扯儿子长大。
王二麻子毕竟是个外来户的儿子,从小就受欺负,在与小伙伴们的交往中,王二麻子渐渐学会了相处之道,人前毕恭毕敬阿谀奉承,人后小偷小摸伺机揩油。母亲只知道填饱儿子的肚子,却缺少管教,王二麻子的童年像野草一样疯长,长大之后,他偷性不改,经常来个“顺手牵羊”。赶集的时候,他围着一个卖帽子的老人,趁人不注意戴上一顶就走;围着卖菜的,他会顺走人家一根萝卜或者哪怕只是一根青菜,他得意地说:“我从来不空行。”
有一年,他在隔壁村翻墙入屋盗窃,结果被主人逮个正着,打了一顿,差点把狗腿打断,然后交给了警察。他被判了几年刑,出狱之后越发吊儿郎当了,而即便如此,母亲依然把他当成手心里的一块宝。
打他出狱那天起,村民们就互相提醒:门窗记得锁好,因为“胡汉山又回来了”。没想到,没过多久,他竟然失踪了,村民们真有普天同庆的感觉,更开心的是,他这一失踪竟失踪了二十多年。
当村民们议论纷纷的时候,李爱工正忙着刷墙呢,他可没那闲工夫去扯闲篇,还是管好自家营生要紧,却没想到,警察竟找上门来了。
苏镜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农民,问道:“李爱农在吗?”
李爱工狐疑地看着走进门的警察,问道:“你们找他干什么?”
苏镜问道:“当然是有事啦。”
李爱工说道:“他已经无罪释放了,你们还想干什么?”
苏镜摆摆手,说道:“不是那事。21年前的案子已经过去了。他到底在不在嘛!”
“不在。”
“听说他在盖房子。”
“他20号一早回城了。”
“哦,走了三天了呀。”苏镜沉默片刻又问道:“李爱农是哪年的大学生?”
“1992年的。”
“1992年读大一,1994年就是读大三。”苏镜算着账,问道:“他每年寒暑假都会回家吗?”
“会的。你们问这个干什么?”李爱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
陈小帆插话问道:“大三的时候,他回来过吗?”
“肯定回来啊,每年都回来的。”
李爱工的妻子苏丽芬腰间扎着一条围裙,双手沾着面粉,走了出来,说道:“那年,他还带着女朋友回来的呢。”
陈小帆问道:“哪个女朋友?”
“就是后来被杀的罗卿芸。”
李爱工不耐烦地说道:“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回去,回去。”
苏丽芬憋憋嘴,走回屋里继续和面去了。
苏镜问道:“李爱农在顺宁市里住在哪儿?”
李爱工说道:“住他丈母娘家。”
“他出狱后一直住在那儿?”
“是。”李爱工说道:“20号走的时候,还带着一些蔬菜呢,说要带给丈母娘吃。”
在回顺宁的路上,苏镜突然问道:“你觉得李爱农是无辜的吗?”
陈小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师父,只有一枚校徽,你就给他定罪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案子,而是杀妻灭子案。”
“法院已经判了呀,他是冤枉的。”
“法院判他无罪,只是基于疑罪从无的原则。但他真的无罪吗?”苏镜说道:“21年前,我接触过这个案子,也看过当年的庭审,李爱农给我的感觉就是胸有成竹。”
“人家自信点有什么不好的?”陈小帆说道:“就连他丈母娘都给他喊冤呢。”
“也不知道这老人家吃错了什么药。”苏镜叹息道:“林所真是冤枉啊。”
陈小帆嘟着嘴说道:“林所长当年就不该刑讯逼供。”
苏镜说道:“当年刑讯逼供的确普遍存在,但是我跟林少卿是很熟的,他虽然的确用了点手段,但是并没有那么厉害。唉,就这样好端端地被停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