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 | 水月庵里写春秋（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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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接到高中同学蒋锦荣的来信：暑假请一定来我处玩。他是黄田畈公社岩下大队人，宁波商校毕业后分配在浦江县五金公司技术修理部。

7月10日，我坐汽车去浦江，经过了义乌、黄宅，沿途稻谷微黄，稻香扑进车窗，沁人心脾。

汽车在颠簸中前行，我昏昏欲睡，就趴在前靠背上迷糊了起来。突然，汽车厉害地摇晃起来，大概是路基不平吧？我向车外张望，已经到了“塔山公园”，浦江县城到了呢！

我是第一次来浦江县城，人生地疏，浦阳虽为一镇，但对一个陌生人来说，找人还是有困难的。我想打电话给蒋锦荣，叫他来接我。可是，这里的电话很不发达，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打电话的地方。我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县五金公司修理部了。

俗话说：“路长在嘴上。”我边走边问，居然找到了县五金公司。

“请问，蒋锦荣在此吗？”

“是的。”一个年轻小伙子答道。

这时，蒋锦荣闻声从里屋出来了。他个儿高高的，圆而白净的脸，留一头浓而密的长发——这大概是城里人的特征吧。

“哟，我还以为你过两天才来呢！”他说话时，露出了两枚外突的门牙。

“我一放暑假就来了。”我说道。

“先到我房间里去歇歇吧。”说着，他帮我提了一个袋子，就朝大楼楼梯口走去，我背着挎包跟在他的后头，一直上了四楼。

“这就是我的房间，406号。”随着说话声，他已把门打开了。

屋里放着一张床，床上铺了一张篾席，席边已有些破旧，床头放着折得整齐的土布单被；靠北的窗口下，有一张写字台，上面摆着一架小黑白电视机，写字台的右边是一张两斗桌，上面叠放着一些专业用书，左边是一张未曾上漆的旧八仙桌，看上去暗黑色的，上面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旧桌的里角有一托盘，盘内放着玻璃开水壶，水壶一周摆着一圈桔黄色玻璃茶杯，茶杯上印有梅花图案。托盘上面的墙上挂着一只麦秸编成的袋子，它雍容典雅，图案是一只熊猫，滴溜圆的眼睛夸张可爱。桌上还放了一叠麦秸制成的垫圈。

“坐一下吧，你一定很累了。”他说着，就拿起开水壶，在托盘上取了一只杯子，倒了一杯水，放在我的眼前了。

“呵，这房子很热的。”我说。

“是的，这是顶层，太阳一晒，热气尽往下跑，中午的时候更热，我全仗着它才能过日子。”他往门边一指，门右边的桌子上放有一把电风扇。风扇旁还放着一盆山栀花，散发出阵阵的清香，脸盆架立在山栀花边上。

“这房子倒还宽敞！”我对房子的好坏不太计较，但面积却很看重，这也许跟我的住房狭窄有关系吧。对于住房宽敞的朋友，我总有些羡慕，所以，总喜欢这么说。

“宽敞倒宽敞，就是房屋的质量太差了，一下雨就糟透了，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外面雨停了，里面还滴滴嗒嗒的。前天晚上，我整整倒了三脸盆的水。晴天热，雨天漏，日子也不好过呀！叫公司来修，磨破了嘴皮也没来修。”

听了他的话，我起了同情心，似乎看到了雨夜他接水时的情景。

“你怎么不挂蚊帐？”我最怕蚊子咬，我情不自禁地就说了出来。

他说：“蚊帐？不用挂的，这里楼高，蚊子不愿上来的，没有蚊子的。”

“哦，”我好像又懂得了一点生活知识。

“这样吧，我还得去上班，你先歇着，然后可看看书。我知道你是个书迷，有书就能打发时间。上午不要乱跑了，等我下班，我陪你欣赏一下浦阳小镇的风光。”说着，他就从写字台上拿出了几本杂志来，放在床头上。

他上班去了，我打开杂志翻阅了起来。我躺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不觉睡意袭来，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在蒙胧中，我感觉有人在叫我：“吃饭了。”原来已经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了，我一看手表，快12点了。

我看八仙桌上，已经摆上了菜和饭：一盘红烧肉、丝瓜豆腐、炒茄子和蕃茄炒鸡蛋，边上还放着几瓶啤酒。

蒋锦荣笑吟吟地说：“老同学来，没什么好招待的，从食堂里打来的饭菜，就这样将就一下吧。”

我说：“已经很丰盛了。”

他问：“喝啤酒吗？”

我说：“喝。”

我们各人打开一瓶来，倒进了玻璃茶杯里，白色而带有一股酸味的泡沫溢出了杯外。

我们同时举杯，一咕咚，就把一杯啤酒喝了下去。

他的酒量比我要好些，我喝了一瓶啤酒后，头有一点发晕，感觉正好。大概是酒可壮胆吧，他向我讲述说了分配到技术部后的一些事。他说：“我们同时分来的有两个人，那人非常巨头滑快，见领导就点头哈腰，谄媚讨好。我看不惯他的那个样子。”

我说：“如果你想往上爬的话，最好学他那样子。可我是生死的性，改不了脾气，学不来那一套。”

他说：“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我们是脾气相投的人，要不然也玩不到一起来。”他接着说：“公司领导对我还是比较看重的。有培养我的意向。前些天，经理还专门找我去谈话。问我适应不适应这里的工作，还叫我要积极向党组织靠拢，叫我写入党申请书。”

我说：“这好呀！要求进步是应该的，你千万不要错过了这种机会。”

他说：“你是知道的，我对政治是不感兴趣的，我只对技术有兴趣。你看，我买了好多无线电专业方面的书。”他用手指着桌子上摞着的书。

聊着聊着，各人又喝了一瓶啤酒。我用切身体会告诉他：“在一个单位里，千万不要跟领导对着干，那是没有好处的。”

他点点头，我不知道他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反正我对他是说掏了心窝子的话了。

其实他的心事我也是知道的，他的女朋友在东阳，他一门心事想调回东阳来，但他跟我一样，是个农民的儿子，也没有多大的背景，想调回东阳，难度可想而知。我也知道，如果不调回东阳，他的女朋友一定会告吹。上天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捉弄人？是要苦其心志降大任吗？但既无背景又无钱财的柔弱之身是承担不起这样重担的呀！

他下午下班后，又陪我游了浦阳江大桥。大桥上行人不绝，岸边的柳树映着金光，落日的余辉洒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风景分外美丽。我们顺着江岸漫步，继尔又走进镇区的街道里。不多久，华灯四射，街道顿时变得亮丽温和起来，闪烁迷人的霓红灯为小镇平添了现代气息，在夏风的中，我们徜徉在街头，享受着美丽的小镇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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