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三 | 朝花碎记（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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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4日，我接到了“浙江省金华地区教育局”的“高等学校毕业年统一分配报到证”。金华地区教育局把我分配到东阳回来了。里面还有一份东阳县教育局发的报到证，告诉我8月25日到东阳党校报到，进行学习和分配工作。

当天晚上，我就到蒋朱海家。当时蒋朱海不在家里，他母亲就忙叫他的父亲去外面找蒋朱海。蒋朱海的母亲对人非常和善，自从我考上大学之后就认识了，他家里我去过很多次，每次去总是要烧点心给我吃，我从内心里感谢她。他的母亲对我的到来十分高兴，说同学之间应该多多来往和互相照顾。

我正在和说他母亲着说话的时候，蒋朱海就被他的父亲找回来了。他说他在另外一个同学家里玩。

我问他：“你收到通知了吗？”

他说他也收到了跟我一样的分配证和通知书。

我说：“我们分配到县属中学的机会可能性很小。”他也同意我的看法。

我在他家里坐了一些时候，他说：“我们到外面去走走吧。”

对于湖塘沿村，我从小就熟悉。我小队的田就在他们的村庄边上，平时看电影都常常来往，主要道路我都了如指掌。我们从他家出来，一直朝东走去，一条机耕路直通我村，旁边有两棵大樟树，大樟树下是坟头，我小时候常在这里玩耍和乘凉。然后来到了沙堆桥头。那天，是农历七月二十五，月亮到八点钟的时候，才从东方渐渐地升起来。我们坐在桥头，桥头有一口水井，我们就坐在水井边的石头上，互相聊着，什么都聊，但聊得最多的还是工作分配的事。溪水从我们的身边哗哗地流过，流水滑过卵石的声音似乎都能听得清楚，水石激起的浪花被月光反衬得闪闪发亮。

夜深了，我们相约，明天一起去东阳党校。

第二天，八点钟的时候，我到蒋朱海家去叫他，我们一起同行到王坎头上车。那时候党校在现人民医院那里，从汽车站下车到党校要走一段好长的路，我们就走着过去。

到党校后，有一个报名签到的地方，有两个人在那里负责签名报到。我找到了自己的班级和名字，签了名，他们就给我一把房间的钥匙，就算作报到了。安排了住宿后，我又碰到了原来中文班、物理班和数学班的许多同学。分别快两个月了，这些同学又见面了，纷纷打着招呼，互相问好问安，一派欢喜的景象。大家除了欢喜，还有些担忧，不知会分配到哪里去。那时候，大家都希望被分配到县属中学去教书。社办中学都不太想去。

下午我们自由活动。我和韦东明，吕为苗，骆维高一起去逛街。我们一起逛了新华书店，还到黉门前转了一些时候。晚饭在党校招待所里吃，吃完后，大家又去逛街，明亮街灯，闪烁的霓虹灯，自己仿佛进入到了大都市里一般，有一种迷幻的感觉，从农村那个墨黑的环境里来到这到处街灯闪闪地方，感觉自己已经来到人间天堂了。

26日上午听动员报告，县里、文教局里的一些领导坐在台上，县委宣传部长唐鼎荣作报告，教育局长葛世训也讲了话，他们讲话的主要精神，就是要求大家要一颗红心两种准备，服从组织分配，听从组织召唤，甘愿到生活相对艰苦的社办初中去教学，在那里贡献自己的聪明才智。

下午12点半开始宣布分配原则与方案。这次分配主要分三部分：一是留用；二是到县属中学；三是到社办初中。

接下来由县教育局宣布分配名单。宣布的时候，先宣布分到县属中学的名单，再按区教育办公室来宣读。我被分到了城关区教育办公室。我的报到证是高毕字第0045732号。那时候，城关区教办有13所社办初中，画水那边有四所，即南溪、王坎头、黄田畈和洪塘。按照家乡回避原则，回黄田畈不太可能，我想我可能会分配在王坎头中学。

26日下午我就回到了家里，城关区教办要到28日才能去拿报到学校的介绍信。我只好在家里休息一天。

8月28日这一天，早上我起得很早，从别人那里借了一辆自行车到东阳县城关区教办去领取介绍信。我从吴宁西路的一条小弄堂里拐进去，找到了城关区委，再找教办。那时的教办在区委二楼。我到时，只有陆垂彩在那里，他见我来了，就站起来迎接我，还给我倒开水。他跟我说：“你分配的学校是“洪塘公社中心学校”。他就把一张早已开好了的介绍信递给了我。天哪，竟把我分配到东阳最边缘的地方去！说实在的，对于洪塘我真的不想去。那个地方我本来就非常陌生，更重要的是交通极不方便。但既然上天把我丢到那个地方了，我也只好默默地接受了。我接过介绍信，什么话也没说，就从教办里出来了。

我独自一人往南街方向走着，漫无目的，我心中很不痛快。

在南街，我居然遇到了王万仁老师。他原来是在画水中学教语文的，他细个子，中等身材，瘦瘦的脸，鼻梁上架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他对人却很热情。

他一见到我，就大声地叫我：“你上哪儿去？”我说：“我是来拿分配介绍信的，已经拿来了，没事了，就到街上来逛逛。”

他问我：“分配到哪个学校了？”

我说：“洪塘中学。”

他告诉我说：“他下半年调到李宅中学了。”

我说：“那好呀，离开家里近了很多，也不用那么费劲地骑自行车了。”

他说：“是的，那时我每周来回都要骑上50多公里，一趟就25公里多。”他又说，“你既然没事了，就帮助我搞个调查吧。”

他告诉我说，他正在进行市场价格调查，是南开大学的一个老师请他调查的。那个老师是他的同学，正在搞社会经济学的研究，写论文迫切需要一些市场价格数据。这次调查将为南开大学的社会经济学研究提供较为确定的数据。

当时跟我一起参加调查的还有斯国东，我们三人一起去黉门前。那时黉门前设有小商品市场，产品琳琅满目，我们三人就装作要买东西的样子，见一类产品就问价钱。一人问价，一人记价，按照次序一个一个地问过去。我们在城里作了调查后，又到李宅市场进行调查。

中饭在王老师家里吃，我是第一次到他家里，他家具体村名我已不记得了。只记得是一个小村子，家里的房子也还不错，他的父母对我们的到来，非常高兴，马上点火做饭。我们在他家吃过中饭就回来了，斯国东回他的老家斯村去，我骑自行车从东阳直接赶到洪塘中学。当时洪塘乡中心学校的校长是许朝叙，中心学校校长管理着洪塘乡的一所初中和四、五所完全小学。

我在一幢只有一层的矮砖房里找到了许校长。他中等个子，头发全白，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圆脸，身体微胖。他看了我的介绍信后，跟我说：“很欢迎你来洪塘中学教学。”他跟我握了握手，一股暖流流遍了我全身。许校长讲话稳重，语调平和，一副慈祥的样子，很有长者的风度。

——《朝花碎记》全部完结。

2019年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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