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三的“跤”与太极拳的“气”
本文为马长勋先生口述，王子鹏整理
关于“天桥观跤”这个故事，马老经常提起。我在《吴式太极南湖传习录》一书中，已经收入。但是，马老再三吩咐把这个故事再整理一下，让其与更多的太极拳爱好者见面，也让希望以此引发大家对太极拳理的进一步思考。
故此，笔者以《南湖传习录》中故事为底本，稍加修正。希望顺藤摸瓜，探寻一个“理”字。凡事皆有“理”，太极拳及推手更应循“理”修炼。
【注：《吴式太极南湖传习录》已出版，请看文尾信息】
一个故事
过去，天桥有两个“好跤”，一个宝三，一个沈三。宝三叫宝善林。宝三掼跤，不像一般人那样满头大汗。他是随着你走，要哪儿给你哪儿，顺着你的劲，借你的劲再进招，那跤摔得相当漂亮。
有关宝三，我的老师鲍全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鲍全福是纪子修先生的弟子，是杨露禅弟子万春的朋友，也跟杨露禅先生学习太极拳，因为地位略低，所以转拜杨班侯为师。他修养、技巧各方面都很好，也是刘晚苍老师的老朋友，他们俩老在一块儿。鲍老师教我杨式，那趟架子现在也看不到了，我在跟刘晚苍老师之前，先跟的鲍老师。
我年轻的时候，因为大家都说太极推手推不好就成了摔跤，鲍老师说，其实真正的好跤，也是用意不用力，比如宝三。于是，鲍老师就给我们讲了这一段故事。
这段故事据说登过报，是日据时期的事。当年宝三在天桥练把式，最后一场是宝善林压轴，要是赶上宝善林和满宝珍那就更精彩了，这俩都是高手，借劲、抖劲，漂亮极了。宝善林出场只摔三跤，有十几分钟，这是观众最多的时候，也是敛钱最多的时候，观众特别多。
有段时间，每到这个钟点，都有一位白髯老者，领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来看跤，每天必来。每次宝善林的跤摔完，老头给的钱都比别人多。拿现在来说，比如人家扔一块钱，老头扔五块、十块。天长日久，就引起宝善林先生注意了。
（图片来自网络）
有一天老先生又来的时候，宝善林先生就把二人让到里面。他那儿有一个茶桌，让他们坐下看。看完跤，老头还是扔下钱就走。日子长了，一天，宝善林先生就说，老先生您留步，不知老先生为何对我如此偏爱呢？您是爱好摔跤啊还是想让孩子学艺啊？
老先生说，其实我不爱好这个，我也不会摔跤，我是教书的，文人，对武艺一窍不通。宝三更奇怪了，他说，那您为什么天天来看呢，是您的小孙子喜欢这个？或者您打算培养他练跤、学绊子？
“也不是。”大家正纳闷，老头说，我看你摔跤是为给这个孩子治病。
这一来，宝三就晕了：“这看摔跤怎么能治病呢？”
老头说能，我这个孩子得的是肺痨（肺结核），扎针吃药也不管用，不见好。有个朋友让我来看您的跤，为什么看您的跤呢？您的跤不较劲，非常顺，我们看着看着心气也跟着顺了。他要看别的老师，他就憋气，所以只看您这一场。我这个孙子自打看你的跤以来，身体越来越好，看完了舒服。看那些较劲的我们也堵的慌，那就不行了。所以我们别的不看，只看您的跤。
就这么半年多，老先生给宝三送上一个“大红包”，说孩子已经痊愈复学了，特意来致谢。孩子好了，老者后来也就不去了。
一个道理
掼跤要“顺”，太极更顺，从形体到内在，要无一不顺，概况起来，无以明之，姑称之为“气”。“气”顺则无不顺，反之亦然。
好武术家的武艺，就有这本事，连观看的人都受益。你们俩人“顶”得大汗直流，看的人气都憋得慌。就像你看足球比赛，看着看着，射门的时候，你的脚都会不由自主地踢出去。这是一个道理，你看进去的时候，双方的神、意、气都能合拍，就能互动。你顺了，大家都顺；你不顺，大家都倒霉。
最初听这个故事，我也不太理解，当笑话一听就完了。现在自己练来练去，咱不说自己技术好了，至少比以前有进步，就体会出这个东西来了。
什么叫“养”？什么叫“伤”？推手推合了，两个人都是养，一较劲，两败俱伤。伤神、伤气、伤身体。你要到了王子英、郝家俊、杨禹廷、马岳梁先生他们那一代那个程度，对身心健康绝对是有好处。你搞成角力、招数，这些对身体最终都是伤的。所以郑蔓菁先生总结过：善发者不寿。经常发人，都会对自己产生不利影响，都是一种消耗。
我们发人为什么多用“软弹劲”呢，因为它不伤。你的本能力一点也不出，人出去之后，一两丈远，深吸一口气，有补无伤。这叫打人会打，挨打会挨。推手也讲和谐，不要仅仅看成你胜我负的比赛，这才能“双赢”。你成天胜，胜来胜去你身体垮了就没意义了。
咱不因为自己练太极就说太极好，其实过去老先生们，真得了里面的东西的时候，都是一个理，这叫“一以贯之”。我见过陈子江先生练拳，那时候他也上地坛，他打形意，但不像一般人打的那个明劲，他打的形意就跟太极拳一样，甚至比太极都柔和。一点明劲没有，但功夫非常好，推手也非常好，享年九十多岁。
这都是几十年前听的故事，现在想起来，真是有它的道理。其实京剧也一样，为什么杨宝森先生那么受欢迎，他的腔、调都那么顺，绕梁三日，程砚秋也一样。有的名家嗓子好，但是听过后累的慌。
当然这些都是艺术的范畴，武术过去叫武艺，也是从“术”进到“艺”的高度了，武术，其实就是武的“艺术”，要对得起这俩字。
《吴式太极·南湖传习录》已正式出版，该书为马长勋先生口述、其弟子王子鹏整理的吴式太极专著。
该书以口语化的形式，系统讲述了吴式太极一门的掌故、拳法、拳理等。
其中拳理部分，既是王子英、张继之、李文杰、刘晚苍等前辈的口授心传，也是马老60年的经验总结。
该书由华文出版社正式出版，定价35元，3本以上可快递包邮。
欲购书者，请加作者微信：wangzipeng007，款到发货。
数量有限，售完即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