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少年愁》2：江湖艺人
文/林歌
林歌，80后，文学爱好者，旅游规划师。行遍千山万水，写过四海八荒。新浪微博@林歌，公众号：握刀听雨堂
代表作：武侠系列《银月洗剑传奇》《刺世嫉邪赋》《凤凰东南飞》《光明皇帝》，青春系列《南塘》《一场游戏》《一个地方，两个姑娘》，两京系列《长安古意》《东京梦华》，诗集《江湖故句》等，计1000万字。
铁枪的话使我想起了自己初次出来闯荡的经历。
那个时候，我刚刚从和风送暖的江南，来到风大沙狂的墟上，还没有完全适应这里的环境，也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心里落寞至极。
但是，我却又偏偏眼高于顶，总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天才。
其实，我确实是个天才。
我几乎什么都可以干，唱歌，跳舞，弹琴，对弈，吟诗，作赋，练剑，踢球，甚至还能勾引风骚的小妞儿。
我甚至跟人夸过口，除了生孩子，根本就没有我什么不会的。
可是，当我来到墟上真的想用自己这浑身的本事来养活自己的时候，却赫然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不会。
而我以上所说的那些本事，都是用来花钱的。
他做过镖师、做过教师、做过厨师。
但无一例外都是以失败告终。
唯一一件做成的事，就是街头卖唱的。
当初在家的时候，聪明的丁喜对音乐比较感兴趣。
他曾经还下过苦功夫研究古今中外各种流行的或者不流行的乐器，什么鼓啦锣啦吉他啦三弦啦……
他甚至还特别研究了一种西洋的打击乐器，只是想比较一下东西方的乐器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
研究之后才豁然发现，它的样子虽然看上去和山东大鼓差不多，但听起来却好像要比山东大鼓更带劲儿些。
因为那种打击乐器本来就是流行于西洋民间的东西。
东方人和西方人的欣赏品位虽然有所不同，但是，聪明的丁喜相信，这种远道而来的打击乐器一定会受到东方这个古老的民族的喜欢的。
因为人的身份虽然有国界，音乐却是没有国界的。
况且，通俗的音乐本来要给通俗的人欣赏的。
况且，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那么，同理可证，外来的乐器更带劲儿。
更何况，他聪明的丁喜不仅有一张人见人爱，人见人想捏一把的漂亮面孔，还有一副堪比黄莺的好嗓子。
据说，聪明的丁喜这副好嗓子，不仅拥有世界三大男高音之一野兽派的代表帕瓦罗蒂的特色，可以吼出那种风风火火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人物”的《念奴娇》，还可以像水灵的邓丽君那样，拿捏出柔润细腻的柳三变的“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雨霖铃》。
很牛吧，牛得盖了帽了吧。
据说，我的意思仍然只是据说。
当然，这里也只能是据说，因为谁也没有真正见证过，一切都是他自己说的。
据说，聪明的丁喜的这副好嗓子，在某年的某个时候，曾经把一位冰雪般高傲的千金大小姐给感动得落了三天三夜的眼泪。
自从听了他的一番浅斟酌唱之后便发誓说，这一辈子非他聪明的丁喜不嫁。
只可惜的是，我们的这位聪明的丁喜大爷，一来呢，不想过早地就走进婚姻的城堡，受到约束，二来呢，是我们的这位讨人喜欢的丁喜大爷对这种高傲的千金大小姐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三来呢……
唉……
往事不堪提，就不提了。
所以，根本就不理会这位千金大小姐的眉目传情和百般的挑逗，跟人家独处一室硬是坐怀不乱。
当时，我们这位的情圣大爷，我们的柳下惠圣人，我们的聪明的丁喜公子是这样答复那位千金大小姐的：你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有着寒星般的高傲，冰雪般的冷酷，一定没有尝过被人拒绝的滋味吧？
千金大小姐点了点头，说道，没有。
聪明的丁喜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很决绝的甩了一下头发，说，那么，现在我就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千金大小姐激动地问道，什么愿望？
聪明的丁喜说，既然你老是对男人摆出一副谁也看不上的架势，那我就有权利让你也尝尝被男人拒绝的滋味。
千金大小姐问，难道你要拒绝我？
聪明的丁喜点了点头，是。
千金大小姐说，你肯定？
聪明的丁喜说，肯定。
千金大小姐已然泪流满面。
可是，仍然不肯死心，无限幽怨地说，你有才，我有貌，咱们是郎才女貌，为什么要拒绝我？
聪明的丁喜说，因为我对像你这种高傲的女人一向没什么兴趣，以为自己漂亮，整天摆出一副臭脸，看见就恶心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聪明的丁喜发挥自己的好嗓子的优势而和那位千金大小姐发生的一段离奇的传说。
虽然故事有点儿扯，而且，没有一点儿技术含量，但却足以证明，聪明的丁喜拥有一副好嗓子。
所以，在这件事上聪明的丁喜很有点儿自鸣得意，既然我的好嗓子都可以把那位尊贵高傲的千金大小姐感动得哭上三天三夜，那么，要想把这些普通的老百姓感动还不是像吃白菜那么容易吗？到时候，大家情绪一激动，心绪一感动，眼泪一稀哩哗啦的，一定会纷纷慷慨解囊的吧，这么一来，我的生活不就有了着落了吗？虽然抛头露面的有失身份，可是，失身份总比饿肚子好吧。
于是，就开始了他的街头卖唱生涯。
当然，要街头卖唱，总需要一些辅助设备的。
现在，手边虽然没有什么现成的西洋打击乐器，但可以动手制作一些嘛。
你看，在大街的两旁，到处都丢弃着不少的木桶，铁皮桶，铝皮桶，牛皮桶。
这些垃圾桶经过组装，敲出来的音质绝对不亚于真正的架子鼓的。
所以，他决定好好地废物一下。
这样一来，架子鼓有了，又可以做到资源回收利用，利国利民，造福后代子孙，真正贯彻可持续发展战略。
据说，著名歌手孙楠在成名以前，就曾经敲过一段用油漆桶制成的架子鼓，现在还不一样成了国内歌坛的一哥？
要将这些废气的桶子组装起来，只需要小学生的水平。
所以，对于聪明的丁喜这个早就已经小学毕业的青年来说，那简直不算什么。
三下五除二，二一添作五……
没几下，架子鼓就做成了。
当聪明的丁喜把刚刚组装好的架子鼓就那么用力地敲了几下之后，豁然发现，这些东西除了样子难看，味道难闻了点儿之外，打击出来的音质一点儿也不比那些真正的架子鼓差到哪里去。
真是幸甚志哉，歌以咏志呀。
乐器准备完毕，聪明的丁喜也就开始了他的卖艺生涯。
他把这些自制的架子鼓摆放在墟上最繁华的十字街头。
位置摆放完毕，聪明的丁喜先是用力地敲了几下那只冒牌的架子鼓，制造声势，用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告诉他们说，喂，都过来呀，我丁喜丁大爷现在要开始卖艺了，大家都过来捧场呀。
可是，大家并没有停下来要欣赏他的个人表演。
大家依然是各吃各粮，各找各娘。
刚开始的时候还扭头看看他，可是，到了后来，简直就把他当成了重力加速度中的空气，忽略不计。
这个时候，他才忽然想起，哦，在开始做个人表演秀之前，应该说些什么的吧。
你看人家那些打把势卖野膏药的，在开始之前，总是先练趟鬼把势，再吼上两嗓子，说些什么南来的，北往的，走路的，过桥的，各位先生小姐，老爷太太，叔叔婶婶大爷大娘大姨妈兄弟姐妹们，在下今天有幸路过宝地，本想养家糊口，观光旅游，大力赞助贵地的旅游业，只可惜在下口袋单薄，财力有限，所以，在这里想借宝地一用，练上个三拳两脚，撑撑场子，如果您看得上眼的话，就赏两个大钱，如果您看不上眼的话，就默默地走开，决不打扰。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大家有钱的就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金块元宝不嫌多，一文两文不嫌少。
这些话一说下来，多溜，多有气派。
气派是气派，但是，丢人呀。
我们丁喜丁大爷可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能说这些下三流的话呢？
他这个人一向很害羞，平时见到一个陌生人就脸红得不行，更何况，现在要去面对这么多的陌生人呢？
你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嘛。
最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好主意似的，突然把大腿一拍，大叫道，唉，反正大家是来看我敲鼓唱歌的，而不是看我来耍嘴皮子卖膏药的，说那么多的废话干吗？到时候，只要我甩开膀子把架子鼓这么使劲一敲，金嗓子那么一开唱，嘿，难道还怕没有人跑过来欣赏给钱吗？
想到这里，我们的这位讨人喜欢的丁喜，聪明的丁喜又开始意气风发飘飘然了。
只见他甩手一个燕子三抄水，双手带动手中的鼓锤，犹如老牛耕田，拼命地敲起冒牌的架子鼓来。
周围立刻稀哩哗啦，喧嚣一片。
那些“噗通”“噗通”的鼓声把整条街的狗吓得不吃食不叫唤，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瑟瑟发抖，把整条街的女人吓得月经不调，白带过多，老人孩子的大小便更是一起稀哩哗啦地往下掉。
而这个时候，过路的行人想再忽视他的存在都不行了。
而这正是聪明的丁喜所希望得到的效果。
人来得越多，人气也就越旺。
人气越旺，当然赚的钱也就更多了。
这是聪明的丁喜所打的算盘。
聪明的丁喜边见周围的人汹涌得差不多可以开场了，便先装腔作势地咳嗽了两下，圆圆场子。
然后，双手舞动，挥起鼓锤，打仗似的咚咚咚地敲了起来。
一边敲，还一边学着黄家驹开演唱会的样子歇嘶里底地吼叫道，遥远的东方，辽阔的边疆，还有远古的城墙；前世的沧桑，后世的风光，万里千山牢牢接壤，围着老去的国度，围着事实的真相，围着浩瀚的岁月，围着欲望与理想。
聪明的丁喜一边卖力地吼叫着破锣嗓子，还一边不停地摇晃着脑袋。
把满头又乱又脏的长发在半空中不停地甩来甩去，吃了摇头丸似的。
等到唱到激情澎湃豪情的时候，他甚至还玩魔术似的将手中正在敲打着的鼓槌扔向半空，然后，又凭来一个吴奇隆的后空翻，接住鼓槌，最后，向后一仰，倒在地上，像个先锋派的诗人那样，居然满地打起滚来。
一边滚，还一边不停地摇晃着脑袋。
古代人管这种精神错乱的行为叫做傻逼。
而后世人则给了它一个比较艺术化的名字，叫做摇滚。
摇滚，摇滚，又摇又滚。
可以说，聪明的丁喜就是现代摇滚艺术的鼻祖了。
看到讨人喜欢的丁喜忽然变成了神经错乱的丁喜，居然当街做出这些诡异异常的动作来，那些原本围过来看热闹的人群，不仅没有向他放在地上的那顶破帽子里扔零钱，反而一个比一个地逃跑了。
跑得比兔子还快。
仿佛后面有人拿着机枪向他们扫射似的。
丁喜赶忙去拦。
不拦还好，一拦跑得更快了。
等到大家觉得自己的位置已经超出了危险地带的时候，才停下来，从墙角里偷偷地探出脑袋来朝着他张望。
于是，在一柱香不到的工夫，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了，大街上来了个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的疯子，正在那里发神经呢。
他们不仅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的，甚至还相互地转告，千万不要过去呀，要是被他给咬到的话那就可惨了。
因为根据墟上那位最有权威的苟大夫说呀，这个家伙呢，可能是患上了狂犬病，假如被咬上一口，一定会白白送命的。
于是，人越挤越多。
可是，脸上却都带着一种防范疯狗发作的表情。
这让我们的摇滚歌手丁喜大爷异常苦恼。
自己在这里卖力演出，为当地人的娱乐生活增砖添瓦，而这些家伙不仅不过来捧捧场打赏几个小钱，反而都躲得远远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还有没有同情心？
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聪明的丁喜忍不住叹了口气。
脑袋摇得更厉害了。
暗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的声音太小了，他们没有听懂我在唱什么？还是因为自己敲打架子鼓的动作不花俏？还是……？
当然，这也难怪了。
现在流行的就是咬字不清晰。
咬字越是不清，红得越是厉害。
你看人家周杰伦还不是红得闹翻了天？
至于说自己敲鼓的姿势不花俏，不帅，原因不在自己呀，那设备实在太简陋了，根本就无法让自己尽情地发挥呀，稍微花俏一点儿，架子鼓可能就哗啦一下散架了。
更何况，现在这里既没有高大华丽的舞台和灯光设计，也没有高档的扩音设备，出现听得到而看不到的情况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既然外部条件简陋，先天条件不足，那么，就只有加强内部条件，后天努力地弥补吧。
想到这里，聪明的丁喜摇得更加地歇嘶里底了。
此刻，不仅他的脑袋在随着很不和谐的架子鼓的节奏使劲摇晃，甚至连身体也开始摇晃起来了，跟发了羊癫疯似的。
只见他一边摇晃着大脑袋，一边扭动着小屁股。
甚至连两条腿也没有闲着。
一会儿跳到那只冒牌的架子鼓上，迎空打了个二皮脚，一会儿又在架子鼓中间玄身飞了几个连环腿，噼里啪啦的，跟要飞天似的。
要说还是接下来的这个动作最帅，最拉风，最有影响力。
只见他舞到高兴的时候，把手中的鼓槌朝半空中猛然一扔，然后，“咻”的一下，来了个后空翻。
只听见“喀嚓”一声。
裤裆破了个大洞。
这下，大家总算是都听到了，也都看到了。
可是，一个却又比一个跑得更快了。
大家一边没命地奔跑，一边抱着脑袋，一边护着屁股，就像是闹肚子要上厕所似的没命地往家里逃。
然后，“砰”的一声，紧紧地将房门关上，钻到被窝里，用厚厚的被子裹住脑袋，不停地喘着粗气，瑟瑟发抖。
其实，更恐惧的是那些年轻俏丽的女孩子了。
她们一个个地严阵以待，怒目而视，用两只手紧紧地护着两腿之间的部位，努力地防守着全身上这一块最为宝贵的阵地，防止那个吃错药的疯子来侵袭，人在贞操在，贞操不在人也就没脸在了。
甚至连那些已经过了绝经期的老太太们，也是瑟瑟缩缩的，仿佛是害怕这位吃错了药的丁喜会突然冲上来，撕掉她们的裤子，扯掉她们的腰带，然后，急不可待地把她们当街按倒在地强奸掉。
小孩子们仿佛也受到了大人的这些紧张的气氛的感染，一个接着一个地放开喉咙大声嚎叫，任凭他们的母亲怎么哄怎么劝也无法让他平静下来。
直到他们的母亲吓唬说，再哭就让那个疯子把你抓过去才一脸惊恐的闭上嘴巴，在那里悄无声息地抹眼泪儿。
总而言之，整条街上的人全都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大家全都用紧张而又愤怒的眼光望着聪明的丁喜在那里发神经。
最后，聪明的丁喜实在是舞不动了，便一屁股跌坐在大街上。
撞得那些冒牌的架子鼓东倒西歪地散了架。
这个时候，一个人向他走过来，在他的破帽子里扔了两个铜板。
然后，这个人在聪明的丁喜的身边坐下来，皱着眉头对他说道，喂，哥们儿，你唱得可真难听呀，不过，我能不能请你喝两杯，交个朋友？
这个人就是小马，那个被称作是愤怒的小马的小马。
从此以后，聪明的丁喜和愤怒的小马就成了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