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午：远去的背影 / 四六文摘

远去的背影

李顺午

　　冬日的暖阳斜映在客厅里，我手捧《回望大家》这部书，或蜷曲在沙发上看起来，或端坐在飘窗台上读几章，还不时拿起红笔圈圈点点，心中生出了丝丝温意。

　　这是我近几年读得时光久、读得也仔细的一部书。不论是翻开书读着，还是合上书沉思，总萦绕在一种难得的文化熏染和高雅享受之中。收获到大师的崇高品德和文学才情，分享了名家独特感受和细微体悟。时间流淌，雨露润心，阅读早已化为悦读。

　　《回望大家》是一部“名家对名家的回望，大师对大师的记忆”，“在往事中，感受大家风范，于文字里，寻找远逝风景”。书中记述蔡元培、梁启超、胡适、齐白石、叶圣陶、丰子恺、巴金、老舍、沈从文、冯友兰、萧乾、艾青、钱钟书、启功、丁聪、黄宗江、黄永玉等大家的许多往事趣文。然而，这些记述，又是由梁淑溟、季羡林、朱自清、艾青、汪曾祺、陈战国、张乐平、邓友梅、吴泰昌、徐城北、张梦阳、林非这样的名人回忆的。每一篇写一位大家，或趣味悠长，或沉痛浸沁，或难忘的记忆，或永久的悔恨。其叙事抒情，谈天说地，不求体例一致、形式统一、辞章华丽，只有自得一见、深入浅出、文字隽永而明畅。

　　大名，如雷贯耳；大作，流传久远。一位位远去的大家，并未远离；一篇篇优美的华章，感人肺腑。他们的为人，他们的为文，诠释了中国一个世纪以来的时代品格与历史变迁，折射出一代文化精英心灵跋涉的宝贵历程。

　　“老人一生都很勤奋，木工出身，学雕花，后来学画。他已经画了半个世纪了，技巧精练，而他又是一个爱创新的人，画的题材很广泛：山水、人物、花鸟、鱼虫。没有看见他临摹别人的。”这是1983年艾青对世界文化名人、人民艺术家齐白石的精到描述。“我曾多次陪外宾去访问他，有一次，他很不高兴，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外宾看了他的画没有称赞他。我说：‘他称赞了，你听不懂。’他说他要的是外宾伸出大拇指来。他多天真！”

　　著名评论家、散文家吴泰昌早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这样记述巴金先生：“我异常喜爱、珍惜巴老用他那颤抖的手写下的这段话：‘我空着两手来到人间，不能白白地撒手而去。我的心燃烧了几十年，即使有一天它同骨头一道化为灰烬，灰堆中的火星也不会给倾盆大雨浇灭。这热灰将同泥土搀和在一起，让前进者的脚带到我不曾到过的地方。奋勇前进吧，我把心献给你们。’80年，他依旧是一团火，永远是一团不熄的火！”巴老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一生不说谎话、敢讲真话，这影响了他周围的不少人，也影响了并将继续影响着许许多多的一代又一代读者。

　　有“一代鬼才”之称的画家、作家黄永玉感言和钱钟书大师的交往：“20多年来，相距200米的路我只探访过钱家一两次。我不是不想去，只是自爱，只是珍惜他们的高贵时间。有时南方家乡送来春茶或者春笋，先打个电话，东西送到门口也就罢了。钱先生一家四口四副眼镜，星期天四人各占一个角落埋头看书，这样的家我头一次见识。”谈到不必要的应酬，钱先生是这样对付的：“‘四人帮’横行的时候，忽然大发慈悲通知学部要钱先生去参加国宴。办公室派人去通知他，钱先生说：‘我不去，哈！我很忙，我不去，哈！’”黄永玉深有感触地说：“祖国的文化像森林，钱先生是林中巨树。人要懂得爱护森林，它能清新空气，调节水土。摧残森林，图一时之快的教训太严峻了。”

　　在《记忆中的老舍先生》一文中，邓友梅这样写道：“跟我们最大的不同是老舍先生特别注意仪表的整洁。我就住在编辑部对门，有天我穿着裤衩背心进了编辑部，正碰上他坐在那儿，他先是一愣，然后笑笑说：‘小邓，把衣服穿整齐了再忙事儿吧，大小咱们也是个衙门不是，来个人看见招人笑话！’”有一回邓友梅问老舍先生：“人家说我文章写得不顺溜，您说怎么才能顺溜？”先生极认真地说：“写完了自己关上门先大声吟念两遍，自己念着顺嘴，不打奔儿，它就顺溜。要是连自己念着都绕口令似的，人家也看不顺眼！”这寥寥数语，说出了写文章的道理。“使邓友梅受用了一辈子”。这做文章的“窍门”，也是我们普通人提高写作质量的好方法。

　　在博学多识、情趣广泛的作家、学者汪曾祺眼中：“沈从文总是用一种善意的、含情的微笑，来看这个世界的一切。到了晚年，喜欢放声大笑，笑得合不拢嘴，且摆动双手作势，真像一个孩子。只有看破一切人事乘除，得失荣辱，全置度外，心地明净无渣滓的人，才能这样畅快地大笑。”著名作家、历史学家、考古学家沈从文一生淡名如水，勤奋俭朴、谦逊宽厚。他结集的80多部著作倍受读者喜爱，巨著《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填补了我国文化史上的一项空白。

　　这些大家名流，是20世纪中国社会文化进程的奉献人和见证者。一篇篇文章，记述了他们的文化轶事遗存、人文品行节操以及社会风俗流变，揭示了中国文化的深厚内涵和生生不息的深层脉动。

　　在网络资讯快捷化、碎片化、易逝化的岁月，若是捧一部纸质书，总觉得有温度、有书香气息。尤其像《回望大家》这样的书，就像和自己多年敬仰的前辈零距离亲近，在面对面的请教，有一种人物真实存在的画面感。这种感悟，自然与电脑手机屏幕上数据感觉不同，或许是纸质书读多了的缘故。

　　这些大家名流的背影，已经渐渐远去，人们很自然地要挽留、要回望，回顾他们一个世纪艰苦跋涉的漫漫历程。他们为国家为民族文化大厦的构建做了什么，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一群人、经历过怎样的坎坷？他们情感充沛，有着丰富的内心世界；他们会笑，会哭，有痛，有泪，甚至天真得像个孩子；他们在年事已高的岁月，在生命的最后旅途上，仍不停歇地追梦、反思、批判，仍在享受着文字、文学、文化带来的愉悦。

　　这一篇篇深入浅出、通俗易懂的华章，让你在轻松、愉悦的心境里，与自己敬仰的大师相遇，触摸逝去的岁月，感受大家的风范，体味大师的品格,回望中国一个世纪的人文史。

　　如今的新时代，文化自信的滋养不可或缺，尤其是年轻的一代人。尊重大家，珍视名流，已成为更多人的文化自觉。分享先辈丰厚的文化成果，浇灌新时代的文化家园，在人们的心田里生根发芽，开出鲜艳的花朵，结出累累的果实。

　　敬仰大家，回望名流，不仅是浏览远去的风景，也是为明天更好地前行。

　　【作者简介】李顺午，中国散文学会、中国电力作协、陕西省作协会员。有多篇散文在《中国散文家》《中国电力报》《脊梁》《当代电力文化》《西北军事文学》《陕西日报》等报刊发表，著有《建功秦东大地》《高原履痕》《与岁月握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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