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水小说】樱桃红了（三十五）
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谈任何事情。你只要一谈起，就会想念起每一个人来，我只知道我很想念我所谈到的每一个人。 ——J·D·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
樱桃红了（三十五）
文｜宋宗兴
正月十五，牤牛屯关帝庙前的广场上，红旗猎猎，香案摆设。王凤鸣、牛宝禄、樱桃、大壮、春来、秀君、三壮及自卫队成员二百余人，在广场上聚集。二壮、大奎带着数名自卫队员在兰河畔站岗放哨。
王凤鸣站在关帝庙前台阶上发表讲话：“牤牛屯自卫队的老少爷们，我们年前成立了自卫队并募捐了钱粮，订做了枪炮，现在枪炮已经做好，共有火枪二十支、土炮一门、快枪三支，弹药十箱，加上以前捐献的火枪三十一支，现在我们手中有枪了，该挺起腰杆大干一场了！从今以后，我们要保卫好我们的家园，不受胡匪及日本人骚扰，今天屯子里的年轻力壮的老少爷们基本上都来了，可是有的人对于自卫队的作用认识不清，有的富户不积极参加自卫队，这个以后要注意。”王凤鸣正说着，屯子里的富户赵国魁叼着烟袋慢悠悠地来了，后面跟着牛彪。
王凤鸣见赵国魁、牛彪蛮不在乎的样子，厉声问道：“赵国魁，你为何迟到，难道胡匪只抢穷家不抢富户吗？我们剿匪打日本人是为了谁呢，你们富户不起带头作用，难道只让穷人为你们卖命吗？”赵国魁蛮不在乎地说：“俺捐款不也捐了吗？晚到一会能咋地。你少给俺呼呼悠悠地，你想造孽不成？”樱桃看不过眼，上前说：“赵国魁，按照自卫队成立定下的规矩，开会晚到者要罚粮五石。”赵国魁瞪眼说：“谁敢？”樱桃说：“既然有规矩就得执行。”说着樱桃用笔写了条子，并加盖上自卫队的印戳，交给赵国魁，赵国魁接过一看，顿时傻了眼，在众人厉声斥责中唯唯诺诺，回家取粮用车送到了关帝庙前。
王凤鸣又盘问牛彪：“你不也是屯子里的青壮年吗？为何晚来？”牛彪晃着脑袋说：“俺光棍一条，谁能攀俺呀？”樱桃接过话说：“光棍咋地了，胡匪难道不抢光棍？日本人能对你光棍开恩吗？你也得罚五石粮。”牛彪说：“俺家里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哪来的粮啊，不交。”王凤鸣说：“你吃了上顿没有下顿，那是你好吃懒做，你成天往酒馆跑喝得醉醺醺地，能说没有钱吗？人家牛宝禄家赔你的两百块大洋，再花你也花不完啊，你也别例外，赶快回家取五石粮送来，否则加重处罚。”王凤鸣声色俱厉的样子，加之众人斥责声不断，让牛彪从内心里感到害怕，只好回家向邻家买了五石高梁送到关帝庙前。
王凤鸣说：“今天罚得十石粮食，中午供队员们吃饭用，剩下的交给牛宝禄保管。”众自卫队成员一看自卫队真有规矩，就连赵国魁这样的富户都给收拾了，连牛彪这样游手好闲的无赖都给治服了，个个心中盘算要小心听命了。
关帝庙前，王凤鸣继续说：“乡亲们，我们屯子里近日来了两位客人，请他们上台和大家见个面，樱桃给大家介绍一下。”樱桃走下台将秀君、春来拉上台来，对大家说：“俺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两位是从辽东城里来的客人，一位叫秀君，是俺小学的同学；另一位叫春来，是城里泰记书局老板的儿子。他们是东北大学的爱国学生，都是咱辽东人，东北沦陷后无法继续求学，结伴回到辽东，他们都曾经上街游行过，春来还被警察局抓捕过，秀君还受过枪伤，他们思想进步，有斗争经验，下面请他们给我们讲几句话。”
樱桃讲完后，春来和秀君相互推让着，后来秀君上前说道：“牤牛屯自卫队的同胞们，我们都是辽东人，我们东三省现在沦陷在日本人的跌蹄下，汉奸于冲汉认贼做父，公开卖国，伪满州国也即将在长春成立，日本人在我东北开采矿山，夺我资源，霸占土地，强修铁路，你们原先清澈的兰河鱼虾成群，现在也因为日本人在上游开采铁矿，河水受到污染，乡亲们再也打不到肉鲜味美的鱼虾了，现在辽东大地民不聊生，胡匪横行，日本军队到处烧杀奸淫，无恶不做。现在国已不国，家将难保，牤牛屯成立自卫队是保家卫国的最好举动，我们要消灭胡匪，还要打击日本人，驱逐外虏，还我河山，今天我有幸参加你们的集会，也期望参加到你们的自卫队里，年前我受了枪伤，现在已经养好，看到你们的表现，更坚定了我爱国抗日的决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我们同心同德，我们的队伍就会壮大，就能够早日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去，那时我们老百姓才能有好日子过。”
正在秀君慷慨陈辞演说的时候，二壮、大奎和自卫队的数名成员，押着两个人进了会场。二壮上前对王凤鸣说：“王叔，俺们在兰河大坝站岗时，发现两个人行迹可疑，抓起来一问，他们是大黑山上胡匪头子猫头鹰派来的探子，现在押来，您审问他们吧。”王凤鸣上前厉声问两个被捆绑的人：“你们是从哪来的，谁派你们来的，来干啥，赶快老老实实一一招来。”满脸稚气的年轻探子吞吞吐吐地低头回答道：“俺姓李，名叫李振宇，人家都叫俺小李子，是俺们大当家听说你们屯子里有了队伍，让俺来打探一下虚实，计划晚上来抢你们屯子里的富户。”
樱桃在旁听到李振宇说话，忽然认出了是大黑山上帮助过自己的小李子，急忙上前给他松了绑，拉到一旁说：“小李子，你还认得俺吗？”小李子上前拉着樱桃的胳膊激动地说道：“樱桃姐，是你呀，俺好像记得你是牤牛屯的，这么巧啊！”樱桃高兴地说：“是我，你咋当起探子来了？”小李子说：“俺受大当家的差使，下山来你们屯子探听一下是否成立队伍的虚实，计划晚上来抢劫。”樱桃听了小李子的话，顿时来了灵感，来到王凤鸣的跟前低语了一会，王凤鸣点头称好。樱桃将小李子拉至一旁，吩咐其如此这般，小李子点头称是。
樱桃说：“二壮，凤鸣叔说小李子人小，也没犯罪，放他们两个探子回去吧，都松绑，放人。”二壮瞪眼不解，但听樱桃一说，只好听命。小李子与另一名探子返回了大黑山。
王凤鸣开始给大家发枪，大壮、二壮、大奎负责土炮，王凤鸣、牛宝禄、樱桃每人分得一支快枪。然后将队伍带到兰河大坝南的山坡上，牛宝禄与从首山堡铁匠铺请来的师傅一起教练自卫队员们使用枪炮，那些本来就会使用猎枪的猎手们，使用起火枪来驾轻就熟。春来和秀君在练习着使用火枪，一时，兰河畔的山脚下枪声骤起，火药味十足。
大黑山上，众匪正在饮酒作乐。小李子与另一名探子回来后向猫头鹰秉报探情。猫头鹰大喜，举起酒碗喊道：“弟兄们，现在小李子已探明，牤牛屯没有成立什么队伍，也没有什么枪炮，咱们虚惊一场，咱们还是按计划进行，大家吃饱喝足，傍晚时分出发，借今儿正月十五月圆之夜，我们要大抢牤牛屯，弟兄们除留下几个看家外，一律出动，咱们两百人的队伍，快枪、火枪、大刀都拿上，弹药带足，今晚上要整点大动作，要不咱们一天坐吃山空，这样吃下去挺不了几天。”众匪们举起酒碗齐喊：“大当家的英明，晚上咱们好好干一场。”
牤牛屯自卫队刚刚将枪炮发下去，经过一天的演练，大家基本上熟悉了使用技能。这些队员中多数以前使用过猎枪，对于这些类似猎枪的火枪使用起来驾轻就熟。那三支快枪对于王凤鸣、牛宝禄、樱桃来说使用起来就要麻烦一些，但他们经过反复练习，也慢慢掌握了使用技巧。天黑前，王凤鸣带领二百余人的自卫队员们，来到离屯子南二十多里的老爷岭上设伏。这样做的目的，一是凭借老爷岭的岭高林密地形打击胡匪，二是不让硝烟惊扰牤牛屯的百姓们。
老爷岭路狭岭高，山林密布。樱桃和王凤鸣、牛宝禄吩咐自卫队员们注意隐蔽，将新购置的那门土炮布置在岭半坡上平缓地带，炮口正对着大黑山来路方向。二百多名自卫队员在岭两侧设伏。所有的牲口，一律勒上口嚼，牵至密林深处，防止出声。王凤鸣号令所有队员不许抽烟、不许说话，不许乱动，胡匪不来绝不准擅自开枪，要听从号令行事，违者从重处罚。春来、秀君也参加到了这次行动中，两个激情澎湃的青年，对于参加这样的一次行动，又好奇又激动。
王凤鸣将自卫队一切布置妥当，只等猫头鹰带领匪众到来。
十五之夜，月已明升。风冷天寒，岭高林密。不见行人，点鸦偶啼。
亥时时分，遥见胡匪浩浩荡荡而来，在岭前停了下来。猫头鹰骑在高头大马上对李振宇说：“小李子，你带两个人到岭口看看，俺一来到这大岭就心里没底，去看看有没有伏兵。”李振宇领命前往打探。不一会儿，回来秉报：“大当家的，没有事，不见什么伏兵，放心过岭吧。”猫头鹰挥一下马鞭，说道：“大头，你带着弟兄们先行，俺压后。”大头惟命是从，带着队伍开进了岭口。
老爷岭是辽东城南第一大岭，岭高路窄。猫头鹰两百多人的队伍鱼贯入岭。王凤鸣一看是时候了，手中高举快枪，喊：“土匪来了，弟兄们给我打。”声落枪响，岭上自卫队员们的五十多条枪和土炮一起居高临下奋力齐发，枪声响如爆豆，土炮轰鸣。猫头鹰的队伍一时被打的晕头转向，四处逃窜。猫头鹰大喊：“弟兄们，不要乱，谁跑俺就打死谁。”经过猫头鹰的督阵，胡匪稍稳了一下神，奋力反抗着。但是，牤牛屯自卫队凭借有力地形，准备充足，又一通枪下来，猫头鹰的队伍再次溃不成军。大壮、大奎、二壮将土炮对准了骑高头大马者，点火发射，一炮轰出，弹片爆裂，骑在马上的猫头鹰应声倒下毙命。众匪见猫头鹰倒地死去，一边顾命逃窜，一边没有目标地乱放枪。
王凤鸣一看是时候了，大喊道：“弟兄们，土匪溃不成军了，下岭去缴械啊。冲啊！”说完，王凤鸣举着快枪带头冲了下去。突然一颗子弹射中了王凤鸣的胸膛，王凤鸣应声倒下。牛宝禄、樱桃和大奎等急忙上前扶起王凤鸣。滚烫的热血潮湿了樱桃的双手，王凤鸣感到不行了，对樱桃、牛宝禄说：“俺看来是不行了，自卫队的事以后就靠你们了，俺儿子大奎也交给你们，不要忘了打日本鬼子啊！”说完王凤鸣永远闭上了眼睛。
战事正急，樱桃让大奎、二壮看着王凤鸣。举枪和牛宝禄、大壮带领自卫队员们往岭下冲去。匪众此时一边打枪还击一边后退。突然一颗流弹打中了大壮头部，大壮应声倒下。牛宝禄急忙将儿子大壮搀扶坐下。片刻功夫，大壮一声没吱闭上了眼晴。牛宝禄抱着儿子大壮痛哭不止。
樱桃和秀君、春来带领自卫队员们继续向前冲去。只听有人喊：“弟兄们，咱们快投降吧，不然就没命了。”樱桃听出来，这带山东口音的人正是李振宇。未被击毙没能跑掉的约三十余匪众，都乖乖地弃械举手投降。樱桃带人点起火把清点现场，发现骑马被炮轰毙者正是猫头鹰，胡匪小头目大头也被击毙，众人大快。经清点现场，打死匪众一百余名，逃散数十名，俘获三十余名，缴获各类枪支近百条，马二十余匹，一律归自卫队所有。对于俘虏一概释放，并发给盘缠，劝其回家从正，不再为匪。
李振宇在明亮的月色中，独立良久，潸然泪下。樱桃上前问他：“小李子，你有何打算？”李振宇哽咽着说：“俺和妹妹自从跟着爹娘闯关东来到辽东，与爹娘妹妹失散后就没了联系，只身沦落到大黑山胡子窝里，现在胡匪被消灭，俺不知该咋办。”樱桃沉思了一会儿说：“小李子，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跟着俺们回牤牛屯，也参加俺们的自卫队，咋样？”小李子破涕为笑，说道：“只要樱桃姐不嫌俺就行。”樱桃问牛宝禄这样安排小李子行不行，牛宝禄默默地点头赞同。李振宇高兴地跟着自卫队打扫起战场来。
樱桃与牛宝禄商议道：“爹，现在大黑山上猫头鹰的老巢已是空巢，基本上没有人看守，我们趁机派去几十名精干，一举拿下大黑山！那里还有好多的钱粮，能补充我们自卫队不少粮草。”牛宝禄因失去儿子大壮，悲痛中只是点头赞同。于是，樱桃带春来、秀君、三壮，又精选了五十余年轻队员，由李振宇带路，赶往大黑山猫头鹰的老巢。
自卫队经过老爷岭一战，王凤鸣、大壮牺牲，另有十余名自卫队成员伤亡。清点收拾好战场后，大奎、二壮等自卫队的队员们抬着伤员，用马车拉着牺牲的王凤鸣、大壮等遗体，收取所有战利品，牛宝禄坐上拉土炮的马车，返回了牤牛屯。
大黑山上，猫头鹰的老巢山寨门前，一片虚静。樱桃带领五十余人的队伍赶到时，将正在打瞌睡的守寨的十余看守喽兵一网打尽。樱桃命自卫队员们将猫头鹰山寨里的粮草、枪支弹药一并收取装上了马车、牛车，装车时，樱桃看出有几匹马及两挂马车是胡匪抢公公牛宝禄的，樱桃在想：没想到这群胡匪也有今天，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猫头鹰的夫人听说猫头鹰全军覆没，山寨被攻破后，跳崖自尽。
天亮前，樱桃带自卫队五十余人，满载而归，回到牤牛屯。
老爷岭一战，虽然自卫队付出了死伤十余人的代价，但也收获巨大，枪支弹药、粮草马匹充实了自卫队，首战告捷，大大激发了自卫队的战斗积极性，增强了将来抗击日寇的信心。
（责任编辑：王志胜 排版：王志胜 图片来源于网络）
REVIEW
读而思
duersi
作者简介：宋宗兴，1963年11月生于山东省惠民县王判镇。1980年10月入伍，1985年考入武警黄金技术学校测量专业，毕业后回武警黄金四支队任职，历任班长、连长、股长、参谋长等职。2001年9月转业到辽阳市工商系统工作。1996年至2003年期间，参加辽宁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专科、本科自考学习，并以优异成绩毕业。2006年7月开通新浪网个人博客“沉舟侧畔”，坚持利用业余时间创作，写下博文1000余篇，内容包括好人栾福山、开心辞典、百科集粹、散文、诗歌、小说、词作、歌词、灯谜等。出版了长篇小说《樱桃红了》，传记文学《流金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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