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仪与快乐
礼仪与快乐
读《韩诗外传》第四卷·十
（峻岫）
（原文）
礼者、治辩之极也，强国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统也，王公由之，所以一天下也，不由之，所以陨社稷也。是故坚甲利兵，不足以为武；高城深池，不足以为固；严令繁刑，不足以为威；由其道则行，不由其道则废。昔楚人蛟革犀兕以为甲，坚如金石，宛如钜蛇，惨若蜂虿，轻利刚疾，卒如飘风，然兵殆于垂沙，唐子死，庄蹻走，楚分为三四者，此岂无坚甲利兵也哉！所以统之非其道故也。汝淮以为险，江汉以为池，缘之以方城，限之以邓林，然秦师至于鄢郢举，若振槁然，是岂无固塞限险也哉！其所以统之者、非其道故也。纣杀比干，而囚箕子，为炮烙之刑，杀戮无时，群下愁怨，皆莫冀其命，然周师至，令不行乎左右，而岂其无严令繁刑也哉！其所以统之者、非其道故也。若夫明道而均分之，诚爱而时使之，则下之应上，如影响矣；有不由命，然后俟之以刑，刑一人而天下服，下不非其上，知罪在己也。是以刑罚竞消，而威行如流者、无他，由是道故也。《诗》曰：“自东自西，自南自北，无思不服。”如是则近者歌讴之，远者赴趋之，幽闲僻陋之国，莫不趋使而安乐之，若赤子之归慈母者、何也？仁刑义立，教诚爱深，礼乐交通故也。《诗》曰：“礼仪卒度，笑语卒获。”
这一节说说礼仪与快乐。什么是“礼”？一种解释：“礼，履也。所以事神致福也。”[《说文》]“礼”解释为“履”，“履”就是“施行”、“躬行”。因此敬神就是礼。第二种解释：“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左传·昭公二十五年》]礼就是“法则”、“规矩”和该有的行为。文章说：“礼者，治辩之极也，强国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统也，”第一，礼就是“治辩之极也”，何谓“治辨之极”？治理也好，分辨也好，总得有个标准，有个尺码，礼就是这个标准，这个尺码。第二，礼又是“强国之本”，要强国，就要奋斗，要奋斗就要有统一的思想，统一的意志和统一的行动，礼就是统一人们思想和行动的规章法则。第三，礼就是“威行之道”，何谓“威行之道”？礼就是法律、规矩、准则，行动指南，守礼就有权威，不守礼就没有权威。第四，礼就是“功名之统”，建立什么样的功勋，就授予什么样的称号，给予什么样的奖励，这就是礼的作用。“王公由之，所以一天下也；不由之，所以陨社稷也。”所以上至王公，下至黎民百姓，都要遵从。遵从礼仪，就会天下大治，破坏礼仪，就会天下大乱。“是故坚甲利兵，不足以为武；高城深池，不足以为固；严令繁刑，不足以为威；由其道则行，不由其道则废。”没有礼仪，不能带兵打仗，有再好的武器，没有纪律，不能战胜敌人；没有礼仪，没有统一的号令，再坚固的城池也不能固守；没有礼仪，没有区别，有令不行，所禁不止，就没有权威。礼仪也是能不能遵道而行的保障，遵道而行，就要得到奖赏，不遵道而行就要受到惩罚。“昔楚人蛟革犀兕以为甲，坚如金石，宛如钜蛇，惨若蜂虿，轻利刚疾，卒如飘风，”从前楚国人用蛟的皮做铠甲，用犀牛角做武器，武器像金石那样坚固，铠甲婉转随意犹如巨蛇，武器锋利就像毒蜂的尾刺一样，又锋利又轻快，行军就像飘风一样。“然兵殆于垂沙，唐子死，庄蹻走，楚分为三四者，此岂无坚甲利兵也哉！”楚国的军队失了道义，没有纪律，不尊礼仪。垂沙之战，齐国、韩国、魏国把楚国打败了，楚国大将唐眛战死，部将庄蹻率领军队叛变，强大的楚国四分五裂，这样的结局，显然不是因为没有坚甲利兵造成的。“所以统之非其道故也。”就是将士的战斗意志出了问题，思想出了问题，道义出了问题。“汝淮以为险，江汉以为池，缘之以方城，限之以邓林。然秦师至于鄢郢举，若振槁然，是岂无固塞限险也哉！”当时楚国，有汝水、淮水之天险，有长江、汉江作为护城河，凭借着方城的坚固，邓林的险要，应该是固若金汤不可战胜的，但是秦国的军队，一打到楚国的郢都，就像敲击朽木一样的，摧枯拉朽把楚国打败了。如此因为楚国没有天险可守吗？当然不是！“其所以统之者、非其道故也。”就是因为楚国的统治者，没有坚守道义造成的。“纣杀比干，而囚箕子，为炮烙之刑，杀戮无时，群下愁怨，皆莫冀其命。”当年殷纣王，杀害丞相比干，囚禁箕子，施行炮烙酷刑，随意地杀害贤能的大臣，下面的人无不愁苦哀怨，但是没有一个人遵从他的命令。就是因为殷纣王无道。“然周师至，令不行乎左右，而岂其无严令繁刑也哉！”当周武王率兵前来讨伐殷纣王的时候，也没有下达统一的命令，军队就齐心合力一起杀敌，打败了殷纣王。如此齐心协力难道是“严令繁刑”能做到的吗？“其所以统之者，非其道故也。”完全是殷纣王倒行逆施造成的。“若夫明道而均分之，诚爱而时使之，则下之应上，如影响矣。”如果明确道义，区分善恶，爱护人民，上下团结一致，如影随形，就能不令而行，战胜敌人。“有不由命，然后俟之以刑，刑一人而天下服，下不非其上，知罪在己也。”礼仪，就是纪律，就是法律，不遵守礼仪，那就用刑法来处罚他。惩罚该惩罚的人，天下人就服了，也不会怪罪上面，因为罪在他自己。“是以刑罚竞消，而威行如流者无他，由是道故也。”该不该接受刑法的处罚？该受什么样的处罚？完全是根据道义而确定的。《诗经》上说：“自东自西，自南自北，无思不服。”不管东西南北，不管什么地方，有了法律，有了礼仪，都会按法律、礼仪、规章、纪律办事，就没有人不服从了。“如是则近者歌讴之，远者赴趋之，幽闲僻陋之国，莫不趋使而安乐之，若赤子之归慈母者何也。仁刑义立，教诚爱深，礼乐交通故也。”有了礼仪，有了法律，有了规章，有了制度，近处的人欢欣鼓舞，远处的人都来归附，造成安静祥和，快乐舒畅，勤奋朴实的局面。人人享受安乐，享受幸福，就像游子回到母亲身边一样，有仁义，有规矩，有慈爱，有亲情，有礼乐。正像《诗经》上说的：“礼仪卒度，笑语卒获。”礼仪到了，心情舒畅，欢声笑语就来了。（署名 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