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兄弟:在京城寻访鲁迅的居住地
在京城寻访鲁迅的居住地
鲁人
短暂寄寓北京之初,便决定抽空去寻访鲁迅在北京的居住地。
第一个去的自然是阜成门内的鲁迅故居。这里是先生离京前居住的地方,也是先生寓居北京17年唯一被以故居之名保存下来的居住地。先生与周作人失和后,搬出八道湾借住在砖塔胡同小老乡俞芳三姐妹的房子里。之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四处看房,终于买下了西三条21号这处破旧的小院。然后自己设计草图,重新翻盖。1924年5月,带着母亲一起住了进来。两年后,先生南下入厦门大学,又转入广州中山大学,定居上海。先生的母亲和原配夫人在此一直在此居住到去世,西三条21号是先生在北京的家,之后他两次返京,都住于此。
在一个晴朗的深秋,我造访西三条,这里我第三次造访北京的鲁迅故居。故居刚刚修缮过,当然,除了建筑物焕然一新,便是先生手植的几株树又高大了许多,其它依旧。
故居旁边是一座颇有规模的鲁迅博物馆,比起上次参观,里边增加了一些新的科技手段,和一间用作讲座等活动的房间。另外,原本在故居对过的一个小书屋,被挪进了博物馆的出口处。出售的除了大多与先生相关书籍,还增加了许多带有先生印迹的衍生品,如书签、小件用品等。
绍兴会馆座落于距琉璃厂不远的南半截胡同,会馆原本为招待进京赶考的举人。1912年5月,先生随教育部从南京迁入北京,因为绍兴籍的身份得以入住此地,且一住七余载。是他除绍兴老宅外,居住最久的处所。入住的第一天,便被三四十只臭虫猖狂吸血,被迫移至大方桌上续梦。在这里苦闷彷徨的先生曾以抄写残碑拓片消磨时光。但他也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他的文学创作于此重新起步,中国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诞生于此。
如今建筑外观已很破旧,左右两边是两排平房的外墙,中间一个带门楼的大门。大门的式样现在应该已绝迹,两侧的门框加起来有一扇门的宽度,大门也是两扇对开。眼下两扇门板已被拆去,换成了一个拙劣的深棕色铁防盗门。门恶劣地紧锁着,透过门缝看里面是有人烟的,砸门却无人应。试着问周围的老居民,说里面早已经没有了原貌,院子的格局和房间亦或早面目全非,或已拆除。原来还有一些碑刻,也早损毁怠尽。聊到补书书屋的那棵吊死过一个妇女的老槐树,说也早没了,没之前树上还有一个不知如何形成的大树洞,里面住着一窝黄鼠狼。如今已树毁鼠蹿。
八道湾11号院曾是先生三兄弟全家及母亲在北京居住的居所。按导航寻去,在赵登禹路上,再寻,终于寻到北京三十五中。之前从网上得知11号院大部被拆,并圈入中学校园内。一则怀着侥幸,希望能允许进入,或者旧居在校园一个角落,从外边也可以瞻仰一下大貌。前几年在南京,鲁迅曾就学的一处旧址残部也是座落于一所中学内,与校方解释了半天,终于得一睹真容。不过此次,最终无法通融,第二个不幸的是旧居被围在校园中间。问房子现在的样貌,保安回答只剩下鲁迅住过的几间,现在是学生的读书室。于是,怅然又欣然,终究未见残留下的那点面目,不过做了学生的读书室 ,先生有知必会深感欣慰。
八道湾的周家大院发生过太多的故事,最悲剧性的是鲁迅与周作人的失和。旧居的结局也因这悲剧而得。原本不少学者呼吁要保留八道湾为故居,毕竟这里出过中国文坛的两位巨擘。但鲁迅之子周海婴极力反对,理由是鲁迅故居在阜成门内西三条21号,在八道湾住的时间不长,而汉奸周作人的痕迹更多,不应该留。说是汉奸的老宅,周海婴是有私心的,但他的私心又是可以体谅和理解的。毕竟周作人对自己的俩个兄弟实在不厚道,周海婴亲身的感受是1949年,鲁迅的朋友领他参观父亲在八道湾的住处,结果,被在院里晒太阳的周作人日本妻子,气急败坏地一通恶骂。旧居没看成便匆匆离开了,之后再未回去过,此事让周海婴至晚年回忆起来仍耿耿于怀。
造访砖塔胡同很偶然, 在不宽却颇繁忙的西四南大街上,看到一个小院,院里有座塔。踱进院竟意外地得知砖塔胡同就在附近,在院里匆匆地转了一圈,立刻去寻鲁迅当年住过的地方。胡同口负责测体温的保安向胡同里一指,说在那头,有一站地的距离。谢过保安,边看着胡同两边的门牌号,边向里走。快到尽头时,墙上的门牌号却没了。于是,又向旁边小区门口的保安询问,一指旁边以蓝色瓦楞板做临时院门,里面正修建的小院。这就是 。这里边现在是个人的还是归单位了。我又问,越过瓦楞板可以看到院内崭新屋檐下,窗楣上的横梁绘着五颜六色的花鸟,不像普通民居。现在改社区老年活动中心了。还是老房子吗?再问。你是找鲁迅住过地方吧,就是这,老房子全没了,跟以前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年青的保安大约不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来寻觅鲁迅的遗迹,所以,基本情况他也了解了。从网上查了一下,才知道之前这里来访者不断,有好奇的,有热爱的,还有研究的。一位日本的研究者曾数次来此朝圣,并用相机拍下了小院的岁月沧桑。
人非物亦非,只是瓦楞板遮挡的门外有两棵粗大的洋槐,据说是当年的原物。我拍了张照片,算是纪念了。
京城中,鲁迅居住过的四处宅院,只有西三条21号作为故居保存完好。绍兴会馆只剩了个外形;八道湾也拆得所剩无几;砖塔胡同更人非物亦非。虽觉得可惜,却又隐隐的有些欣慰。因为,先生对此丝毫不会介意,他关注的是民族的兴盛,是民众的幸福。
进绍兴会馆不得时,便想在会馆周遭转一转,以尽可能多了解一些会馆曾经的状况,从而去感受先生当年的生活的环境。当地居民告知除了大门这一面,其余皆被民居包围了。看 了下大门右手果然会馆的屋檐与公厕的房檐相接,但左手离会馆院墙几步却有一个入口。走进去,不知是曾经的院落,还是原本就是一条小胡同,曲曲折折不知深浅,且极窄,都说羊肠小道,这要称鸡肠了。这鸡肠东折西折,两边是各式矮小昏暗,应该是自建的小平房,那房子感觉进去两三人便转不开身了。打了五六个折,鸡肠终结了,一间小平房横在尽头。平房不高,但还是遮挡住视线,鸡肠又没有向两边腾挪的余地,会馆便只能看到一线墙头,和墙里的几棵树。而一趟走下来,先生当年状态未能感触到,却感觉这里的居民似乎还生活在城市的过去。
京畿之地,历史风云人物济济,留下的迹不计其数,于是,为保存与否,如何保存?总是引得各方人士议论纷纷,终难形成统一的意见。我赞成保存历史遗迹,却觉得需要有个度。我对那些奔走呼号,不遗余力地要保护所有遗迹的专家颇不以为然,觉得他们并不想体会那些还住在鸡肠小院的居民的苦,更缺少先生的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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