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作:《父亲、树林和鸟》课文与原文哪个好,有哪些写作方法值得学习

文/陆生作

统编版语文课本三年级上册第22课《父亲、树林和鸟》,是牛汉先生的文章。我很喜欢,读了多遍,想写点什么,却不知如何下笔,心头绕过陶潜诗“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但文章总还是要写的,还要从阅读指向写作。这么好的文章,要让学生读好。

《父亲、树林和鸟》,光看题目,就知道了本文的主角。这是取题目最简单的方式,如寓言《狐狸和乌鸦》、童话《鞋匠与精灵》,但是,在《父亲、树林和鸟》中,我感觉这三者形成了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场,是绕在一起相互拥抱着的。甚至说,在“我”眼中,在父亲眼中,是没有那么多分别心的,大家都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彼此能够欣赏彼此的美,和谐相处。——当然,你也可以说,我这么思考是“多虑”了。阅读感受是很私人的事情。

整篇文章,给我印象很深的有三点感受:

一是语言的优美。牛汉先生的语言,带有诗性,不可学。缓缓道来,如初升暖阳,将人包裹起来,周身舒畅。

二是父亲与“我”之间的融洽,父子之情也是暖暖的。

三是父亲能闻到鸟味。这对读者来讲,是很新鲜的。我们多数人,肯定没有这样的体验。甚至说,这可以算是一项“特异功能”吧。每每读至此,我很自然想起小时候去鸡窝捡鸡蛋的事、母鸡孵蛋的事,鸡蛋是被母鸡焐热的,公鸡母鸡从鸡窝出来,扇扇翅膀伸伸懒腰确实是有一股焐热的味道的。——我只是以此相似地去想象文中父亲闻到的鸟味。

这一二三,是很合拍的,都是暖暖的。

来谈谈阅读指向写作。

第一点:取题目。

前文已经提及,此处不再展开。我们作为读者,要有一个意识:题目题目,是目,目是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作者取题目,即使没什么深意,也必不会随随便便。都是敬惜文字的人!

比如说,《香香的香水味》,这样一个题目。有人说,这题目取得不好,有三个“香”字,改成《臭臭的香水味》才好,香与臭反义有悬念。喂,难道取题目的作者不知道题目中有三个“香”字吗?你能想到的,难道作者从来就没想过?会不会你想的这些都是作者想剩下的?……

第二点:证明。

写作中的“证明”,我讲太多了。

在《父亲、树林和鸟》中,当然也是用到了“证明”的。文章第一段:“父亲一生最喜欢树林和歌唱的鸟。”——请问:作者是怎么证明“父亲一生最喜欢树林和歌唱的鸟”的?

作者讲述了两件事相关的事。一是“……黎明……从滹沱河岸的一片树林边走过……”,二是“过了几天……”,这是在时间上的总分结构

因为有了这两件事,所以我们能够确信作者所言非虚,父亲确实是“最喜欢树林和歌唱的鸟”。——这个“最”字是怎么体现出来的?文章中有很多细节:望了又望、闻了又闻、喃喃、像树一般兀立、一棵树的一根树枝、那几片叶子、鸟味、羽毛焐得热腾腾的、鸟要准备歌唱了……

我读过章秀平的《改与不改——语文统编本三上<父亲、树林和鸟>几个版本比较》。文章有这么几段话,我摘抄下来:

细读语文S版课文,与原文对照,还有多处修改非常恰当。

“父亲指着一棵树的一根树枝对我说。”(原文)

“父亲指着一棵树的树枝对我说。”(语文S版)

一棵能够藏匿鸟儿的树,一般都是高大茂密。“父亲”和“我”站在树下用手指去,难道能明确到其中的某“一根”树枝?显然,修改版笼统的描述中,恰恰更切合生活的真实。

“我仔细找,没有找到动着的那几片叶子。”(原文)

“我仔细找,没有找到的晃动的叶子。”(语文S版)

鸟儿在树上的活动,自然是微弱的。“晃动的叶子”是对一大片叶子状态的模糊表达,更吻合处在茫然中“我”的真实感受。何况“没有找到”又如何能对应明确的“那”?

“树林里过夜的鸟总是一群。”(原文)

“树林里过夜的鸟总是一群群的。”(语文S版)

“一群群的”表达的是这种动物群体常态习性,“一群”却是一个明确的数量词。联系上下文,在这里父亲是介绍这种鸟的习性。

这些精准的改动在统编本中均未采用。

我的观点与章老师不一样。我觉得S版的修改是很拙劣的、没水准的。统编版未采用这些改动是正确的、应该的。要知道,父亲是了解鸟的高手,他像一棵树一样了解鸟,像鸟一样了解鸟,甚至,他比树比鸟更清楚鸟。高手过招,像小李飞刀,就在精准,“一根树枝”“那几片叶子” 就是精准。——这些都证明了父亲“最喜欢树林和歌唱的鸟”。只有“最”,才能如此极致。

还有一处,也不可错过。“父亲和我坐在树林边”,这个“坐”字不可错过。前文是“一个春天的黎明,父亲带着我从滹沱河岸的一片树林边走过”、“父亲突然站定”。——黎明带着孩子赶路,总是有事在身吧?或去办事,或办事不成而早归?从“走”到“站定”到“坐”,如此“忙里偷闲”,当然是喜欢,当然是享受,何尝不是父亲抚慰自己、犒赏自己呢?——李宗盛唱“真实的生活是很累人的”。牛汉先生是1923年生人,不知那年他几岁……不知怎的,我忽想到了元朝郭畀的《客杭日记》……不扯开去了。——我这一段读后感,实属“弦外音”,不适合小学生的。自说自话是可以的。阅读的有用,便在这里。

第三点:呼应。

一呼一应,是对话。呼了不应,呼的人会恼火;不呼而应,应的人会尴尬。

高手写文章,写的都是有用的话,有交代的话。句子与句子之间是会交谈的。一篇文章就像一个分享会,围绕主题,你一言我一语,大家把话讲明白了,听的也明白了。

在《父亲、树林和鸟》中,第三段:“父亲突然站定,朝幽深的雾蒙蒙的树林,上上下下地望了又望,用鼻子闻了又闻。”——这是“呼”。正因为这里“望了又望”“闻了又闻”,所以才有了下文:“看那里,没有风,叶子为什么在动?”“还有鸟味。”——这是“应”。

在作文中用好呼应,能让作文前后连贯成一体。

第四点:选材新鲜。

父亲能闻出鸟味,实在新鲜,让人难忘。这是除了父亲,别人没法感同身受的趣味。

我曾写过一则微童话《壁虎下蛋》。对壁虎蛋粘在墙上,读者也是很新鲜的。“壁虎要生蛋了,她很紧张。在地上挖个坑,把蛋生在坑里,用土埋起来,像鳄鱼一样?万一有大脚丫不小心把蛋踩扁了呢?在树上做个窝,把蛋生在窝里,像鸟一样?万一有大风把窝吹掉了呢?壁虎想来想去,把蛋生在了房顶的墙角,还请蜘蛛结了张网。蛋粘在墙角,没大脚丫,没风,有保护,壁虎放心了。”

写作文选材要新鲜,无需多讲。

谈到这,差不多了,我没想到写出来有这么些字,以为三言两语就可以讲完的。还要再引一段章老师的话:“原文中‘鸟儿最快活的时刻’‘向天空飞的那一瞬间’,中间用一个“——”连接,起到解释说明的作用。语言简洁,意思明了。”——但是,统编版里去掉了破折号。虽然,根据上下文的意思,能够明白作者要表达的意思,但是,没了破折号,实在是模糊了一些,有些读者阅读时可能会产生歧义。

把牛汉先生的原文,放在此处,大家先读课文,再读原文,比一比,或许有新发现,而且,一定会发现原文中的一段话被敲了几个回车键。我想,这样处理,至少能让同学知道双引号的一个用法:

同一个人说的话,如果要分段,须在每一段的前面加前引号(“),后引号(”)只出现一次,在说话结束处。

——至于,这几段话是连起来好,还是分开来好,我没很多感觉。我理解:毕竟,课文不仅仅是一个作品,它还承担着很多其他功能。做课文,也是很累的。

《父亲、树林和鸟》是第七单元的课元。本单元,书上有句话:“大自然赐给我们许多珍贵的礼物,你发现了吗?”最后,我想结合这句话讲几句:

父亲是爱大自然的,他也得到了大自然的馈赠。

其实,“我”也是爱大自然的,这里有父子传递,“我”是受了父亲影响的。秘密就藏在文章的最后一句话:“我真高兴,父亲不是猎人。”——你从中感受到这一点了吗?——

这句话摆在最后,是跳跃的,是诗,曲里拐弯,空间大,余味足。如果父亲是猎人,那打鸟是一打一个准啊,就是克星了。一个懂行的人变坏,那结果将更坏。“我”爱大自然,爱鸟,所以,“我真高兴,父亲不是猎人”,鸟就少了一些遭殃。

山西滹沱河流域

还有,我总觉得“鸟最快活的时刻——飞离树枝的那一瞬间,最容易被猎人打中。”这句话是有深意的,它说的不仅仅是鸟。你觉得呢?人最快活的时候,会不会最容易被猎人打中?枪打出头鸟?

希望读了这篇课文的同学,能够好好感受大自然。爱护大自然。道法自然。

杨绛先生翻译过兰德的《生与死》,其中有这样的诗句:我爱大自然,/其次是艺术……

我们也要爱大自然!我们也要爱艺术!

《父亲、树林和鸟》这篇文章就是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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