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好话说坏的是否仅我一人?
我曾经是我们老师的天敌。
七六年大地震后,七零八落的学校和老师又重新攒了起来,开始上课。不过说实话那时候的师资力量有点弱。记得教我自然课的夏老师发际线极为靠后,讲完水的三态后一节课还富裕很多时间没办法打发,绞尽脑汁给我们讲憨厚的诈骗犯的故事,(我猜他发际线靠后就是时刻不停地发愁上课没有内容讲时,靠什么故事和传说来填充),很多年后才发现那原来是星新一的作品。
由于年级低,数学和语文老师都是一个人,张老师。想想这张老师也怪不容易的,看着五六十个嘁嘁喳喳闹个不停的孩子得多心窄呀!尤其还有我,我从不参与其他同学的闹腾,我只目光炯炯,紧盯黑板,专门给老师挑错!
张老师黑板上错一个字,我就立即举手站起来说,老师你讲错了!老师说话有个语病,我也立即举手指出来,基本上每节课张老师都闹个大红脸。后来终于有一天我妈找我谈话,说以后上课别当面指出老师的错误了,得给老师留面子。我一点也不明白有了错误为啥不能让别人指出来,不过我知道一定是张老师来家找同样是老师的我妈哭诉来了。结果到了后来语文课就成了我最痛苦的课:得憋着不举手不说话眼睁睁地看着错字白字,那种痛苦,痛似强迫症啊!
到了初中后,我已经懒得给老师挑错了,那时候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如何把英语老师张兰英气哭了。张兰英是个刚毕业没啥经验的新人,尚未积累起足够的对敌作战经验,于是上英语课就变成了我们学校的一景:其他教室的老师学生经常看到掩面而泣落荒而逃的张老师过了半节课又若无其事地夹着本书晃悠回来,开始我们还需要去派代表请,后来连代表都不用派,属于习惯成自然了。
三年过去,终于熬到我们毕业了,张兰英老师一定心里如释重负。记得那天我欢天喜地去跟她道别,没想到她冷若冰霜的把脸一撂,一副嫌弃的模样,看得出这完全是连最后的强颜欢笑都懒得付出。全然不知道其实我们这些学生故意捣乱只是希望得到她的重视,真的不是恶意。从那时起我才模模糊糊地有一种感觉,我似乎缺乏一种准确表达情感的能力,换句话说,我能把满腔的好意表达得让人疑云重重无限愤慨,能把好话说得让人气急败坏愁肠百结,一句话:我是个很拧巴的人。
这算是一种特殊技能吗?如果是,显然也属于黑暗技能。因为几乎每次自己的好意和善心都被人曲解的时候,是件颇为无奈的事情。有时候自己也莫名其妙,怎么一句好话经由自己嘴里说出来就变得怪味十足,明明满心的热忱却让人感觉到冷漠异常?我这是在什么环节上缺失了训练才导致这种尴尬的出现呢?后来想那咱不讲话,光傻笑总行了吧?结果也惨遭挫折:我们大院里有个三哥,我们都喜欢他,于是每天冲他傻笑,结果笑了大约一个星期后某天忽然三哥大怒,挥着扁担说:再笑就拍死你们!吓得我们落荒而逃。后来才知道三哥曾经被劳动教养过,极为忌讳别人嘲笑,我们全然表错了情。
东拉西扯,不是为了表白自己有多淳朴,而是觉得其实做人这个事情挺难的,居然表达好意也需要技巧,尤其对我来说更难,还是天线宝宝好,头顶上有天线,乳间有屏幕,高兴难过一目了然。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做人好累也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