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盲”兄弟,帮我考大学

十年,'文革'时期的宣传画,一个特殊时代的记忆。

十年,中国关了十年的大学之门,终于打开了。积压了十年的亿万青年,争先恐后涌跃参加高考。

【'初一'的士兵,斗胆考大学】   

'十年文革',终于结束了。

1978年国家恢复高考,像一声春雷,炸响了华夏大地,亿万青年争相告之。

十年,整整十年,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大学没有招生。

这是人间,伟大的奇迹。这个奇迹,我碰上了,赶上了,经历了。

十年,整整十年,全中国,中小学教育瘫痪了,学生'放羊'了。孩子们,可以撒欢的玩了!

不用上学,这百年不遇的'好事',我在小学三年级时,也摊上了,经历了,我真是'幸运'透了。

但,父辈和祖上'读书'的遗传基因,最终还是被国家大变革,这巨大的脉冲击活了,苏醒了!

我要读书,我要考大学!

像倔犟的种子,在春雷润雨中破土而出,在时代变革的气场下发力了!

我十六岁进入军营,整整六年的青春献给了军旅。部队也将我锤铸成了一名党员,一个有三等军功的强者。

我向部队提出,我要复员,要回去考大学。领导非常理解和开恩,同意我脱下军装。

复员退伍兵,开始分配工作单位了。

当年,所有招工的单位都明确规定,两年内,不允许调动,不允许考学。

只有新疆电力局送变电工程大队例外。因为,这是在雅满苏戈壁,无人烟的野外工作,没有一个人报名。

我如实向人事科长说,我愿意去无人烟的戈壁当工人。但有一个条件,允许我报考大学。

也许,他们认为一个'初一'的大头兵,根本考不上大学。也许,是我的坦诚,感动了招工干部,他居然同意了这个条件。

我当时,内心是无法形容的感谢,加感动!

因为,工程大队接受了我,就意味着我,有了一个可以报名考大学的单位。

更感动的是,如果我考上,他们答应放人

办完复员安置手续,已是1978年4月1日。距离7月20号高考,还有110天。

110天,只剩110天。

我带着110天冲刺的目标,带着自己制定的'高考总攻'路线图,去雅满苏戈壁报到去了!

在茫茫的无人区,在荒凉的戈壁,能实现我的'大学梦'吗?奇迹能发生吗?

我当了六年的士兵。

这就是雅满苏戈壁,当年是没有路牌的。

【只有男爷们的雅满苏 】

雅满苏戈壁,位于新疆吐哈盆地东部。

方圆几百公里戈壁,茫茫无边的无人区,连一颗小草也不来凑热闹。

茫茫的戈壁,只有工程大队三辆解放牌大卡车,一部对外联系的电台。

还有五顶帐篷,这是队部、食堂和工人们的宿舍。

工程大队有六十名工人。有汉族、维族、蒙古族、回族。

大家每天的工作,就是挖电线架坑。

汽车、帐篷随着工作的进度,不断移动。

我打了一个背包(被子),拎了一个大帆布包来到了工程大队。

工友们看到,我的大帆布提包里,装满了各种课本、铅印、碏刻的各种复习资料时,都十分惊讶和不解。

李大队长,对着工友们惊讶目光,用满口新疆爷们的土话说道:

'这个嘎小伙,是个复员兵。只有他一个人,看得起我们,愿意和我们这群'黑肚子'(没文化的人),一起下苦力!

'黑肚子'们,我告诉你们,这个嘎小伙,他不抽烟,不喝酒,不嫖风!

他还'劳道'(厉害)的很!他说,他还要考大学呢!

'你们听清楚,他说的是考大学!不是考小学!'

我一听,李大队长的介绍。心里格顿一下,坏了!我象一个共军,进入了'匪帮'!

大队长这是夸我呢?还是讽刺我?还是给我一个下马威呢?!

要知道,十年的'文革',知识、知识分子,在劳动人民心中,是臭大街的另类,是臭'老九'!

在工人阶级眼里,那更是混饭吃的残废!是贼娃子!

适者生存,这是大自然的法则。 能在无人区,为国家出力的工人兄弟,一定具有与荒凉生态相匹配的原素:顽强、耐苦,甚至是野蛮、粗暴、狂悍!

戈壁滩,在镜头里,是美仑美奂的灵空仙境。但,四十年前,在这无人烟的'仙境',我们寂莫的天天抓狂!

【 兄弟们的善意劝告 】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上工了(戈壁滩,白天地表温度70度,只能早上和傍晚干活)。

汽车,将几十名工人,三人一组,依次有序,放到指定地点。

我和大老王、热合曼(维吾尔族)一组。每组除了铁铲、十字镐、大锤、钢钎,还分给了十五个馒头、一大塑料桶水。

挖高压线架坑,是极简单的体力活,只要出蛮劲就行了。我一句话,也不多说,拼命的表现。

太阳一出来,地表温度直窜、野冒。我马上领教了,什么叫戈壁滩上,70度的地表温度。

你能拿肉眼看到,从地平线上,一缕缕的热气,毫无遮挡的向着'白色'的太阳,争先恐后地游动。

我的眼,被白色的光芒,刺的睁不开。整个人,就像放在了大火炉上烧烤!气,已喘不上了!我彻底品尝了'煎熬'的滋味!

我内心万分恐惧,感觉马上要死了!是被活活烤死!

看着身旁两位淡定的大哥,似乎镇住了,我心里死亡的恐惧。

我唯有不断的祈祷,老天爷,来点风吧!那怕是一丝丝风!

风,在热火翻滾的戈壁,是六星级奢侈品,怎么会给出苦力的'黑肚子'呢?

此时,旷野戈壁,除了我们三个男人大口喘气的声音,只有铁锤砸钢钎,铁铣铲碎石、十字镐挖碎石的声音。

帆布工装很快被汗水,完全浸泡透了。

我刚想脱了,热合曼马上伸手,挡了过来。

他用汉语说,嗳,兄弟!不能脱!皮嘛,要烧掉呢!肉嘛,要烤熟的!

大老王,也接着说,你多喝点水,慢慢就适应了!

第一天,第一个工,第一次和工友一起干活。我已感到,这些'黑肚子'是好人!

没几天,我就与大老王、热合曼混熟了。

一天,挖坑间歇时,热合曼那双深凹的,带着长长睫毛的眼睛,盯着我。

认真地说:'你吃勺(傻)了吗?考啥大学呢?

你不怕,再一个文化大革命,跑过来,整死你!'

大老王也跟着说:'就是啊!我们虽然靠出力气,但是响当当的工人阶级!每月加上野外补贴,就是双倍的工资。多好啊!考求大学呢?

小兄弟,我看,你脑子是进水了!读过大学的人,都是会说,不会干的傻比!'

我一下愣住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什么好呢!

我知道,在这两个'黑肚子'大哥哥面前。理想、人生、使命,屁也不是!

你去与他们谈抱负、话奋斗,就是污辱他们的真诚,糟蹋他们的感情!

人生,你常会发现,有些朋友在认知上,互不在一个频道。但能互相包容,是多么难得的大气啊!

多一个频道,就多一个视角,多一份理解,多一份友谊!

远处高压线的坑,是我们四十年前挖的。看到它,我立马感慨万分,泪流满面,这曾有太多的故事了

帐篷,就是我们在戈壁滩的宿舍。兄弟们每天'晒'黄段、打架斗殴、喝酒的家!

【'晒'黄段,寄托了思念、友谊、无聊】

四十年前,在戈壁滩上,没有电视,更没有手机,也没有文化娱乐生活。

只有单调、乏味的碣色沙砾石,和一往无际的地平线,和日复一日,永远日落日出的时辰。

收工后的时间,是最无聊、枯燥、乏味的时间。

'晒',是地球上的凡人,都具有的表现欲。

今天,人们通过微信,晒吃、晒喝、晒玩、晒娃、晒情侣。

四十年前,在荒野的戈壁滩上,没吃、没喝、没玩、没娃、没情侣。只有,一群原生物的男爷们。

每天,收工后。一群男爷们,躺在帐篷的地铺上,开始了专项'晒'会。

工友们,自编黄段子,自'晒'黄段子。

在自'晒'黄段中,搅尽脑汁,取悦其他工友。

我虽然,躲在角落里,实施我的110天的高考总攻冲刺。

但,耳朵里还是,不时的飘进,这些男爷们绘声绘色,乱'晒'的黄段子。

工友们,除了母亲、女儿是禁区,老婆、小姨子、嫂子、野妹子都是满嘴逗乐,乱'晒'的玩物。

他们可以用最粗俗不堪,最露骨的直白,肆无忌惮的语言,夸张的'晒'老婆、'晒'小姨子、嫂子、野妹子。

他们用最丰富的想象力,犹如现场直播,镜头一直狂'晒'着整个过程。还不断地添加特写,描述人物表情。

而且,在自'晒'自乐时,还互相取乐。使劲炫耀自己的雄力,贬低别人的雄力。

各民族工友兄弟之间,没有任何忌惮,更没有一个人翻脸。

其实,自'晒'黄段子,是这群男爷们想家了,想老婆,想心中女神了!

人人都知道,讲述者,是自恋式的,臆想式的,瞎编乱造的'晒'。

但在那特殊的年代,荒野的环境,寂寞无聊,空虚的时辰。造就了工友们,自'晒'自乐的大舞台!

思念,在黄段中牵挂着妻女!

友谊,在黄段中润滑和联结!

无聊,在黄段中排泄和打发!

戈壁滩,我们每天在这无聊、枯燥、乏味的地方,顶着高温,干着单调的挖坑苦力!

【拳头,戈壁滩男爷们的法则】

除了'晒'黄段子,喝酒、划拳、打纸牌,也是每晚的经常项目。

酒,是劣质的散白酒。二十元,一塑料桶。

一日,在喝酒中。大老王和热合曼为划拳争执了起来。

其它工友,不耐烦的,就吼了起来:唉!喝了两口'尿尿',就变成,'二姨子'(假男人)了吗?

只见,大老王和热合曼象犯规一样,鞋都没穿,一口同声,恨恨的说:走!

我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帐蓬外面,咣!咣!咣,打了起来!

我本能的'弹'了起来,直冲出去!

一声巨吼:新来的,别管闲事!

我回头一望,所有的工友,横眉冷对的看着我。

刘麻子(管理员)说,这里没有雷锋,都是'黑肚子'。

不拉架,不帮架,不群架,是规矩。他们自己喝的'尿尿',自己舔掉!

你嘛,就悄悄!

我真的被'黑肚子'们的拳头法则,给镇住了!没敢迈出帐蓬,破规矩!

不一会,大老王气呼呼的进来了。所有的工友,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热合曼也随后进来了,满脸都是血。没有一个工友问一声。

只见大老王,拿了一个军用水壶,扔向热合曼。热合曼用水慢慢地洗去脸上的血。

牙,热合曼一颗门牙,没了。

拳头下,争吵结束了。拳头,充当了大句号!

这一晚,我久久不能进入复习状态。

我又一次领教了,这些男爷们,在荷尔蒙过剩,叠加寂寞、孤独、无聊、焦躁的状态下。

男爷们共同认可,并共同遵守的拳头法则!

第二天,天刚亮,一切跟没发生的一样,卡车又拉着我们,去工地了。

我们三个人,只干活,不吭气。但我总想说点什么,圆一下场。

太阳刚出来。大老王先发话了:

'热合曼,我在乌鲁木齐认识一个'老把式'的好牙医。今年一收工,我马上给你装一个好门牙。比你原来的破牙,好一万倍!

你的'洋冈子'(老婆),看见你漂亮的牙齿,一晚上、一晩上的不瞌睡,让你好好的啃呢!'

热合曼,用一只深凹漂亮的眼睛,向我眨眨,嘴角狡黠的一笑。

慢慢的说:'大老王,你说啥的呢?我们都是兄弟。你嘛,一毛钱也不要花,一分钱也不要出!

把你的小姨子,给我睡上一个晚上,就一个晚上,美美哒,就可以了!'

说完,热合曼自己先笑了,是大笑!

笑的,万分开心,万分放荡!把自己,笑爬下了!

我回头一看,大老王,正猛地抽出大铁铲。

完了,完了!今天要出人命了!出血案了!

只见大老王,用铁铲,狠狠的铲下……半铲砾石,按着热合曼,送进了他的裤档……

两个大爷们,都滚在地上,笑翻了……

在无人烟的戈壁,生命的规则是,只有抱团,才能生存。兄弟间,永远不翻脸。

拳头,打也是亲。嘴巴,脏也是爱。

戈壁滩,无生命气息的碣色沙砾石。只有挖坑、黄段子、打架、喝酒,告诉和证明了:生命,在这里依然很顽强、有力量!

【 大队长发布政令 】

深夜,工友们闹完了、累了、鼾睡了。这个时段,是我'总攻'的最佳时间。

我打着手电筒,躲在帐篷角落里,聚精会神地复习。我没发现李大队长,走过来。

他轻轻地说:'嘎兄弟,早一点睡吧!明天还要干活!'

第二天,天亮出工前,刘麻子(管理员),喊住了大家。说李大队长要训话。

李大队长,看着我们六十个人,开始了训话。

'今天,我就说一个事情。我们这个劳道(厉害)嘎兄弟,不是一般的人。

白天,人家,跟你们这些'黑肚子',一样的干活、下苦力。

晚上,你们喝酒、打捶,嘴上泡妞。人家,读书。你们进了'梦家庄',人家打着手电筒,还在学习!'

'我跟你们说,我看了以后,心疼!心庝!心疼的很! 看到了没有?是这个地方的疼!'

只见大队长,咣!咣!咣!拿手掌,猛拍自己的心口!

'你们知不知道,国家现在满世界的,找'劳道'的人呢!

'劳道'的人,在哪里?就在我们大队!就是我们这个小兄弟!

这个小兄弟,我们一定要献给国家!'

'从今天开始,这个小兄弟,晚上就在食堂学习。

馍馍,随便吃!馕(饼子),随便啃!水,随便喝!

刘麻子,你把食堂装一个电灯泡子,柴油发电机专门给他开上,等小兄弟睡下了,发电机才能关掉!'

我一下,被大队长的政令,轰昏了!

要知道,当年,粮食,毎个人都是有定量的!淡水,是从哈密拉进戈壁的!柴油发电是限量、定时的!

大队长给我的特殊待遇,我敢说,全中国,我是唯一的!也是最实诚,最真心,最珍贵的!

大队长接着喊到:你们说,行不行?!

一群男爷们,一群我的'黑肚子'兄弟,扯着嗓子用汉语、维语、俄语狂喊、狂吼:

可以!可以!亚克西!乌拉!(俄语:胜利)!

我哭了,哭的稀里哗啦的……  在哽咽中,半个'谢'字,也没说出来……

人们,只有面对无情的、残酷的、荒凉的戈壁滩时,才会成为掏心掏肺的兄弟。

【进城赶考 】

晚上,能在食堂高考复习,少了干扰,又有电灯。环境好多了,效率大大提高。

由于'文革',我只混到初一。在剩余的110天,要完成全部高中课程自学。我必须通盘运筹于帷幄。

因为,我没有学过数、理、化、外语。所以,我选择了报考文科。

语文、地理、历史、政治,只要认识字,自学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数学,我一点也不会,我就将其作为重点进攻方向。

成人的理解思维是惊人的,自学潜力是巨大的。
    数学,从小学三年级,到六年级的课程,我只用了两晚上,就搞定了。
    从初一开始的课程,速度慢了下来。因为,要开始做习题了。
    最终,高中的全部课程,我都自学完成了。

110天的高考'总攻'冲刺,让我切身体会:
    坚韧,可以弥补原学识短板!
    热血,可以撑起梦想的蓝天!

7月20号,高考的时间就要到了。大队长特给我了一个星期的工休,让我进城赶考。

上路前,刘麻子急匆匆的赶来,报纸包了一大包东西。
    刘麻子说,李大队长交待,这个一定要送给你。补脑子,补身体,吃了,就能考上一个大状元!

刘麻子边说,边打开报纸。报纸里三层、外三层,打开一看,太吃惊了!
    原来是,手抓羊肉!

当时,肉是定量的,每人每月100克(二两)。所以,肉,是稀缺的奢侈品。
    所有家庭,家长都会将肉,省给孩子、病人吃!

这得是,全大队多少工友们的定量肉啊?!
    我看后,已不是受宠若惊了!而是有一种内疚的负罪感!眼睛都不敢,再多看一眼!
    坚决,坚决不拿!

刘麻子说,大队长都说了,你是国家满世界找的'劳道'人!我们一定要支持国家!

刘麻子又说,没关系,肉煮了,汤还在锅里呢!晚上揪个面片子,大家吃上,也美的很!

一听,刘麻子的大实话,我羞愧的直想撞墙!直想牺牲!
    我的'黑肚子'兄弟啊!你们真是把心都掏给了我!
    如果,我一个人吃肉,'黑肚子'兄弟们喝汤。
    在我的眼中,这是没心、没肺的坏人,才能做出的坏事!

手抓羊肉,我死活,也没有拿!
    但我一生,刻骨铭心记住了,那永不消逝的画面和场景。

精神和财富,是一对怪神,此消彼长。
    今天,我们富足了。一只羊,十只羊。可能也产生不了,那'刻骨铭心'的情义和人文。
    社会,这是进步了吗?我似明白,又十分迷惑!

四十年前,高考恢复时的考场。它改变了,亿万青年的命运!

【兄弟们,一边高举着我,一边唱着、哭着与我告别!】

考试一结束,我就回工地了。

热合曼一见我,就是一个熊抱。'小兄弟,你走了几天,我天天想你!想的头疼、心庝,肚子疼,海买斯(全部)疼!'

我说,不一定,我还没接到通知书呢!

热合曼接着说:'太好了!我们这地方,邮局没有!送信的人,没有!电话,没有!国家,把你拿不走!'

我完全理解热合曼大哥的话。不舍、留恋、还在他朴实的幻想中期待!

深秋,我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我高考成绩惊艳。在我从小长大的八钢,在我成长的部队,在新疆电力局,我成了一个励志的青年,人们传述着我励志的故事。

我要走了,要告别工友,去读大学了。

为欢送我,李大队长,特地宣布下午休工,并让刘麻子加了几个菜,备了几桶散白酒。

戈壁荒滩上,工友兄弟们席地而坐,大碗喝酒。

敬酒,留恋,不舍,兄弟们有讲不完的分别话~~

酒喝多了,喝好了。最后,李大队长提议大家乐一乐,联欢送别。

戈壁滩上,六十个,没有文化,没有文艺细胞,只会打架、喝酒、讲黄段子,出苦力的大老爷们,怎么联欢呢?

但却是这个特别的联欢送别,让我终身难忘。

它是地球上最特别、最震憾、最狂野、最爷们的欢乐送别!

李队长让60名兄弟,每人要背着我,围着汽车转一圈。

大队长话音刚落,兄弟们一顿欢呼,一起起哄,要让大队长先开始。大队长笑呵呵地给大家,边作揖,边说: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我看的、听的一头雾水。但感觉他们很喜欢这个联欢。

我十分、十分不好意思,爬在了大队长的背上。

大队长要求我,一定要抱紧他的脖子!

一大群人,嘻嘻哈哈地围了上来。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们要干什么?战斗开始了!

咣!一拳打来!大队长背着我,闪了过去!但,两手难挡群手。

笑闹中,大队长脸被捎皮了,头被弾了,腿被踹了,肚子被踢了。

所有能袭击上大队长的人,一个个兴高采烈,得意洋洋。大队长也在笑声中,左躲右闪,背着我向前跑!

几十个人,围猎一个人,根本躲不开。

咣当!半个西瓜皮,扣在了大队长头上,西瓜汁和瓜秄流了满脸!兄弟们,开心到了顶点!

大队长乐的,他十分享受这种,被虐戏、被取悦,被欢喜的氛围!

这亲如兄弟的情义,根本分不出领导和被领导!

一个、一个的兄弟,轮换着背我,又轮换着被别人摸打、虐戏。

公平、平等、快乐,让大老男爷们儿彻底放松了!

轮到热合曼了。他自加难度,让我骑到他的脖子上。他要边唱歌,边跳舞。

我刚一骑到热合曼的脖子上,感觉已醉醺的他,用全身每一块肌肉一起发力,吼唱出《冰山上来客~怀念战友》:

天山脚下是我可爱的家乡,

当我离开他的时候,

好像那哈密瓜断了瓜秧!

………

热合曼没唱几句,就变成了全体大老男爷们,的合唱、吼唱、撕裂般的唱:

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

好像那雪崩飞滚万丈!

啊!

亲爱的战友,

我再不能见到你雄伟的身影,

和蔼的脸庞!

我也不知道,怎么被六个兄弟,不,是六十个兄弟高举了起来!

六十个大老爷们,高举着我,围着汽车,边走边唱!边唱边哭!

一群醉汉,一群醉男人,扯着大烟嗓子,撕心裂肺的喊唱着,哭唱着:

啊!

亲爱的战友,

你也再不能听我弹琴,

听我歌唱!

人醉了,心醉了,嗓子醉了,歌声也醉了!

空旷的地平线,无边的戈壁,一起醉了,颤抖了,哭泣了!

'黑肚子'们,终于不用'晒'黄段,不用挥拳头。

堂堂正正的,向着苍天,向着大地,高举着自己的小兄弟,狂'晒'着男爷们的—骄傲!

是这些'黑肚子'兄弟们,抬着、捧着、唱着、哭着,把我高高地举起,献给了大学殿堂!

......

我读大学四年,整整四年。工程大队始终给我发工资,一日不少!一分不少!

这真是,一群掏心掏肺,讲情讲义的好兄弟!

四十年前,兄弟们树立的高压线架,依然威风凛凛的挺立在戈壁。

今天,我写下它的历史,就是对兄弟们最好的回报! 想念你们,我的'黑肚子'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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