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最怕过夏天(散文)
2005年,县城里曾经风靡一时的富利达纺织厂濒临倒闭。为了谋生,我不得不带着妻儿离开家乡,去苏州打工。
几经辗转,我们在一个叫盛泽的小镇上落了脚,租住在红洲村一个大杂院内。当时我们租的房子是一间不足10平方米的小瓦房,那房子看起来还没有我们乡下的猪圈大。
在那里,我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个纺织厂里上轴。那份工作又脏又累,每天除了给织机上轴外,还要拉布、擦机器、加油、保养,有时候还要去扛布。和我一起扛布的有个小男孩,老家在安徽省太和县,当年才16岁,刚刚初中毕业。由于他身材瘦小,扛起布来特别吃力。
一起干活的有五六个人,扛布的时候是一替一卷扛,那几个人都是老油条了,有点坏,轮到有大卷的布时(大卷布有一百多斤重),他们中就有人故意跑去上厕所,或者到门外抽根烟。这样一来,那个大卷布就轮到太和的小子扛了。只见他蹲下身,试了几次,那卷布纹丝不动。那几个家伙就站在旁边哈哈大笑着起哄。我实在看不过去,便走过去,左手按在布的一端,右手放到布中间位置的下面,两手一起用力,那布就到了我的肩上。太和小子感激地连连说:“谢谢大哥,谢谢大哥!”那几个家伙感觉无味,也不好再让太和小子出洋相了。
那时候,我每个月工资是1200元,厂里还要留底30%,也就是说每个月拿到手的钱只有800多元。发了工资后,第一件事就是交房租120元,然后给孩子买奶粉和零食,差不多又要用掉200多元,剩下的钱才是我们一个月的生活费。我老婆不上班,她要带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子。那时候老婆每天都是下午才去菜市场买菜,就为了看看能不能买到点便宜的蔬菜。
那时候,我们最怕过夏天了。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台小电扇,扇出来的都是热风。睡觉的时候,感觉床板上好像有热气一直往上冒,那热气直钻进人的身体里,热得实在受不了了,我们只好把吃饭的桌子掀起来,在地上铺一块布,这样才能勉强入睡。
偶尔,老婆也会买个西瓜回来。我便把西瓜放到水桶里,顺着绳子丢到院子里那口水井里,这样吃的时候,也能感觉到一丝凉意。
租住在大杂院里的人多数是我的老乡,当然还有那个太和小子。我们那时候没有电视机,唯一的乐趣就是下班后,几个老乡一起吹吹牛,偶尔打两局红5,也会去小卖部买几瓶啤酒和一包花生米,几个人一边喝着,一边说些各自看到或者听到的新闻,大家说说笑笑,日子过得简单,但也特别充实。
等我家孩子上幼儿园的时候,我也换了一份相对轻松的工作。我老婆也学会了织布,我们家的生活条件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再后来,我们为了孩子上学方便,告别了大杂院,租住到学校附近的小区里,也置办了空调和冰箱,再也不用担心夏天来了。大杂院拆迁后,有的老乡为了孩子读书,回了老家;还有老乡直接在这里买了房子。
当我们偶尔相聚,再回忆起同住在红洲村大杂院的时光时,依然有说不完的话题,道不完的情谊。大家言语中除了感慨那些年的艰苦,就是在一起拼凑那些快乐的时光。
2021-0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