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法利夫人》原型批评
李春晓 青岛大学文学院
摘要：本文以原型批评为理论依据来探讨批判现实主义作家福楼拜的代表作《包法利夫人》，从更加原始、基础，具有原初、核心意味的原型出发，从生死、男女二元对立两个侧面来分析作者的创作动向和作品内涵，反思社会对人的囚禁。
关键词：包法利夫人；原型；生死；男女
一、生死原型
生存与死亡是古今中外不断被探究的神话原型。从阿努比斯到湿婆，都渗透着人类对生死的关注。新生命的纯洁无暇给人美好与希望的共鸣。死亡意识作为一种集体无意识，可以用来反观生存。
《包法利夫人》讲述的是一个受过贵族化教育的农家女爱玛的故事。她瞧不起当乡镇医生的丈夫包法利，梦想传奇式爱情。最后她无法承受爱情毁灭与债台高筑，选择了自杀。福楼拜用客观真实的笔触感知到了旁人尚未涉及的敏感区域。
关于艾玛的死，学界更多是从社会角度思考。但是，如果从原型的基础、原始性切入，则可以从新角度反思社会对人物命运的迫害。
小说中的社会环境压抑、庸俗、封闭。不管艾玛在哪里，世界依然如此。死亡对艾玛来说是必然的。艾玛陷入命运无力自拔，一生都在为死亡做准备。艾玛早期受修道院教育的毒害，致使其心灵上无法直面现实生活，不断追寻梦中的华丽世界。理想与生活强烈对比，在艾玛心中形成了不可调和的落差。艾玛想要的爱不能去追寻，家庭生活的平庸使她与梦想更相乖离。日积月累，无人倾诉，形成了一种畸形的心理状态。她被囚禁在牢笼中，细腻的感情被压抑，一旦找到出口，便会不顾一切，享受着飞蛾扑火式的美丽与毁灭。于是，罗多夫与莱昂轻轻诱惑，她便立马坠入爱河。在欲望满足的同时，也将爱情变成想象中的样子，不断地使约会地点变得奢华，对情人更是千娇百媚，小心翼翼。想紧紧地抓住来之不易的爱情，但又碍于道德束缚，于是她谎言不断，在生活上分裂成两个个体。当爱情的玫瑰死去，爱玛最终只好以死来结束自己空幻的追求。
新生命的纯洁能触动内心，产生美好共鸣。艾玛本有改变命运的机会，那就是新生命的降临。她想要一个儿子以弥补她的毫无作为。她认为男人是自由的，可以遍尝热情，克服困难，享受天涯海角的欢乐。可女人却不断受到阻挠。她已经朦胧模糊地意识到了男女两性的不平等。因而当艾玛诞下一个女婴之后，却想到女儿长大后也将受到多种限制，没有男性自由。女儿的降临没有给她带来希望与感动，没有让她回归生活去做好一位母亲的职责，却只是让她联想到了她的悲剧命运的重复，徒增无奈与束缚感。艾玛已经意识到女儿也会成为重复命运的牺牲品，难以逃出整个社会的囚禁。她依旧自私地沉迷于自己的虚幻世界，固执地按照自己的轨道前进，深陷命运的安排，没有因新生而获得解救。她最想逃离的是这个让人绝望的社会，死亡对于艾玛来说是一种解脱。小说用艾玛的死，让人反观生存的意义，实现了最后的沟通。生与死本就是对立的。福楼拜把死亡视为一种生命轮回的现象，渗入审美的文学之中，拓展了人性与文化的深度与广度。
三、二元对立的男女原型
神话是一个二元对立组成的世界。法国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最早用二元对立的方式研究神话模式。俄国神话学家梅列金斯基认为，神话基本上是由一个个二元对立的系统构成，例如生与死，男与女，光明与黑暗等等。创作者会在无意中运用二元对立的模式进行构架。二元对立模式是阐释“关系”的重要手段。“在我们之中每个人都有两个力量支配一切，一个男性的力量，一个女性的力量……最正常、最适宜的境况就是在这两个力量在一起和谐的生活，精神合作的时候。”[1]这是男女两性关系的一种理想化构想，即建立男女两性意识上的和谐统一。男女阴阳两性的关系总是充满神秘，而男女二元对立的模式也总是被作家们拿来运用。男与女是对立的两极，之间有张力、差异和互补。男女由二元对立到统一，才能保持一种稳定的动态平衡。
在小说《包法利夫人》中，艾玛与丈夫夏尔形成一种始终没有实现统一的对立模式。处理任何关系都要把握适当的度。艾玛在爱情与生活上都缺乏理性与度的把握。艾玛在修道院接受教育期间读过的小说使她对爱情充满了幻想，以为结婚就可以实现愿望。机缘下，爱玛嫁给了医生夏尔。可是婚后她发现自己的丈夫胆小懦弱。生活不再绚丽多姿，只不过是活着罢了。夫妻之间无法沟通，使她只能逃离来反抗。如果将艾玛的愚蠢理解为是一种单纯的美，夏尔可以理解为一种麻木淳朴的真与善。她们的结合，表面上看是一种真善美的结合与互补，但是却蕴含难以调和的矛盾。艾玛的美只是一种外在的美。她的心灵并不具备美的土壤，那是一颗幻想愚蠢的心。而夏尔虽不解风情，却有一颗麻木真诚的心。热烈的艾玛追求浪漫至上，而迟钝的夏尔平庸且安于现状。他对家庭的责任感，艾玛并不在意。这样的一对男女是难以实现精神合作的。格格不入的两个人，最终也难以形成意识的共鸣。莱昂的麻木迟钝，艾玛的爱慕虚荣，以及他们讽刺性的结合都是那个时代催化的结果。他们之间对立而不统一，难免悲剧结局。
感情交流是双向的。一味单向付出易导致关系失衡。夏尔对艾玛的过分迁就，艾玛对莱昂与罗多夫的疯狂投入，都加速了彼此关系的破裂。情感细腻的莱昂出现的时候，艾玛感到了极大的默契。潇洒倜傥的罗多夫说着甜言蜜语的时候，艾玛难挡诱惑。他们英俊、多情、温柔，完全符合爱玛心意。莱昂与罗多夫虚伪的浪漫让艾玛毫无戒备，失去理性疯狂追求。她察觉不出任何迟疑与犹豫，沉浸在自己的欢乐，最终被轻易抛弃。
和谐稳固的男女关系不仅需要精神交集，还需要经济基础。艾玛从不注意理财，挥霍无度的花费使她被高利贷盘剥，积债如山，陷入了身败名裂的境地。最后爱玛向两位情人求助时，得到的依然是欺骗，最终孤独心灰意冷到绝望。
注释：
[1]弗吉尼亚·伍尔夫.一间自己的屋子[M].王还译.北京：三联书店，1989: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