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喝交驰也是不立文字

澄海

为了再阐述语言文字与“不立文字”的关系,再引述 耕云老师对“不立文字”的示要:

禅,是绝对的,是生命本源的突出,因此,所有“信仰与理智,主观与客观,色与空,凡与圣,得与失,解与缚”,永远与禅扯不上丝毫关连。它的中心使命只是悟明生命的实相,只是“还得本来”的自在、解脱。因为任何语言文字都描画不出生命的本来面目,所以也没有必要去建立系统的理论,来构成见性(实相)的障碍。倘若误以为“不立文字”即是不用文字,显然是一种错误。(《观潮随笔·不立文字》)

语言文字已经形成人类沟通的必要工具,老朋友相见亲切的握手久久不放,这是文字的一种;看见师长现身起立目示,这也是语言的一种。禅宗教外别传、不立文字,当然也要运用语言文字啊!只是运用的语言文字活泼多了,丰富多了,故事性多了,有时幽默中带点辛辣,有时棒喝中带点玄机,让弟子跳开语言文字的约束,放开了心灵,灵光可现。有时无言显有言,有言显无言,在云雾缥缈中画龙点睛。

教外者,教法离诸语言文字之外;别传者,手段作略迥脱常情;而不立文字,不拘泥于文字形式,不建立理论或固定形式之语言。我们用这种心情去看公案,才能体会禅师开发弟子智慧的心是多么的艺术化!我们用这种了解去追迹公案作者的心是多么的巧妙啊!

我们看公案不要解,一旦解字上心,那就上语言文字的当了,禅宗称为“泥迹失神”,拘泥在文字上把开朗活泼的心灵固化了。看公案,要从语言文字的泥淖中跳开,看看我们原本没有语言文字的心灵是什么?

我们看《旧约》,亚当与夏娃在伊甸园里无忧无虑,偷吃了禁果,天堂变成人间。禁果就是思想、分别心、相对概念。从语言文字的运用开始,伊甸园消失了,天国在遥远的理想中,禅宗才能说:“贪看天边月,失却手中珠”。

我们从神经解剖学与认知心理学,可以发现,人类大脑语言区的出现,跟额叶的出现几乎同时。额叶是我们思想的执行长,也是我们不断演化的主导力量,语言神经回路与额叶的发展是同时的,这是我们研究心智的关键,也是展望人类向前演化的重要问题。

语文与思想有关,当我们证得实相,从事悟后起修,必须经过“泥牛入海断命根”的阶段,会呈现无思无惟的心境,圆悟禅师特别强调,兹举几段话,与大家共同研究。

七佛以前便与么,直须硬纠纠紧着头皮,分明历落荐取这一片田地,稳密长时,乃自会退步,终不道“我有见处,我有妙解。”何故?个中若立一丝毫能所见刺,则重过山岳,从上来决不相许。是故释迦文于然灯佛以“无法”得授记,卢老于黄梅以“本来无物”亲付衣钵。(《示民知库》)

这段话切须详细玩味,到此,正是<证道歌>的“了了见,无一物,亦无人,亦无佛,大千沙界海中沤,一切圣贤如电拂”。

因此,悟后修行,必须得良师益友的百千钳锤,去尽无始无明,请本分禅师下得毒手。

更遇本色宗匠,尽与拈却如许知解,直下契证本来无为、无事、无心境界,然后识羞惭,知休歇,一向冥然,诸圣尚觅他起念处不得,况其余耶?(《示若虚庵主修道者》)

没有法,没有人,没有起心动念处,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既趣向得入,根脚洞明,当令洒脱,持立孤危,壁立万仞,佛病祖病去,玄妙理性遣,等闲荡荡地百不知、百不会,一如三家村里人,初无殊异。养来养去,日久岁深,朴实头大安稳,方得安乐,终不肯露出自己作聪明、显作略、衒中耀知见、趁口头禅。所以道:“十语九中不如一默也。”又道:“我见千百人只是觅作佛底,于中求一个无心道人难得。”此时事最要行持,而于行持不着相,不居德,是名“无相真修”。(<示许奉议>)

这个阶段是《牧牛图颂》的“返本还源已费功,争如直下若盲聋,庵中不见庵前物,水自茫茫花自红”。也因此而敬佩石霜庆诸的“古庙香炉去!一条白练去!”的的用心处,而一念万年去,就如漫游宇宙的航天员了。要更上一层楼,必须摆脱空寂的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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